“我以为这‘癞子头’是个彪形大汉呢,原来比那个姓候的壮不到哪里去。”
万达叹道。
“酒色掏空了身体,能壮起来才奇怪。”
仵作搭话。
“摔死的?高处跌下来摔死?”
“是,从高处跌落,折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身上没有外伤么?”
“没有其他的致命伤口,但是右手的手背上,有一道划痕,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刀子之类割伤的。伤口很浅,没有什么杀伤力。”
听完仵作的报告,万达双手叉腰,抬头四顾。
临水居顾名思义,就开在水边的斜街上,大门北侧对着鼓楼,南侧就对着什刹海的湖水。因为景色好,厨艺佳,在京城很有名气。
因为是酒楼是沿河而建,故而不是标准的坐北朝南,在东北角下面有一块空地,与旁边的人家并没有连接在一起,平时酒店的伙计会在这里堆积杂物。
癞子头的尸体,就是打更的更夫,凌晨时分在这个空地上发现的。
“是从酒楼上失足跌下的么?不会啊,隔那么远,除非是先助跑,然后撑个杆儿……”
万达眯着眼睛,比了比被标出的尸体所在地和临水居的距离判断到。
“临水居的掌柜和小二,包括几个夜夜来喝酒的常客,都说不曾见过这个‘癞子头’。而且,这里不是他进的来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京城最贵的酒楼之一。
在临水居喝一杯酒,在外头可以喝一壶。往来宾客都是非富即贵,这里的酒菜,不是癞子头这种地痞能够消费得起的。
即便他想进来,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打手们也不答应。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杨休羡已经命人将昨晚在这里喝到的深夜,留宿在酒楼里的几个客人都带回了北镇抚司衙门。
“不是说这里是酒楼堆杂物的地方么?会不会夜里踏上堆物然后……不对啊,杂物呢?”
万达看了一圈,发现这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墙角种了几棵冬青树,还不到人的腰部高,想从这上面跳下来摔死颇有难度。
“这个月十二日不是册封新皇后的大礼么?锦衣卫满京城纠察市容,这酒店靠着海子,属于重点关注的地方,闹不好要积水的,早被我们打扫干净了。”
邓总旗答道。
啊呀,辛苦了,邓城管。
万达抿了抿嘴。
你以为的锦衣卫在抄家灭族,实际上的锦衣卫在街边整理杂物、疏通下水道。
“那边的民房呢?为什么不查那边的人?说起来,这尸体还是靠民房近些呢。”
万达指了指临水居对楼的两层民宅。
“那是老乔家的宅子。一楼是前头绒线铺,后面老乔夫妇住。上头是他家尚未出阁的姑娘的绣楼。之前已经问过一圈了,这家人闺风严谨,姑娘从不下楼。非但如此,平日里连窗户都不随便开。”
杨休羡摇了摇头。
校尉们之前已经对乔家绒线铺的掌柜和伙计问过话了。
乔氏夫妻两人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声响。但是只当是隔壁酒楼的客人,喝醉了之后摔倒在路边。
平日这种事情多的很,他们也没当回事。
谁也想不到,居然是有人摔死在了自家的墙根外头。
死者是从高处跌落致死,但是附近没有可以让他跌落的地方。而且没有目击的人证,经过搜查,尸体上也没有任何线索。
案情一下子变得很焦灼。
“咕噜……”
没吃早饭的万千户摸了摸已经开始叫唤的肚子。
正所谓“来都来了”,“这个点了”,“吃了再走”,万达决定不委屈自己。
再说了,今天他本来就是冲着吃饭来的嘛!
“走!吃饭去!今天算是出公差吧?午饭可以报销对吧?走,走,走,高会,这家的黄河鲤鱼可好吃了,不骗你!”
高会闻言,把头点的跟捣蒜似得,一马当先转身走进酒楼。
“三楼,上三楼,要靠海子的好位置坐!”
上回他和杨休羡来吃饭的时候,不巧三楼的雅座都被人坐满了,这才不得不在二楼用餐。
据说坐在三楼吃饭,顺着银淀桥的方向往东北看去,能看到秋天的玉泉山山景。
万达一路小跑了冲进店去,掌柜的一脸苦笑地带他上楼。
因为锦衣卫查案,今天酒店是注定不能开门营业了,这位爷还不是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么。
“杨千户,万大人今天不是休沐么?怎么他就能自己跑到案发现场来呢?”
邓翔对着身边的杨休羡问道。
他是个多年的老兵油子,衙门里上面那些大人的心思,不用明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今天这个案子,他们收到五城兵马司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万千户后脚就到,还是骑着驴来的。
虽然他说自己只是路过……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前段时间混在膳堂里,已经把卫所里上上下下兄弟们的好感刷了个遍,如今看来,是准备要插手办案了。
“知道么,吴废后鞭笞万娘娘那天,万大人也是休沐呢。”
杨休羡笑笑,拍了拍邓翔的肩膀,没有正面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