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开口,万达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邱子晋瞪大眼睛,这才看到万达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托着一只空茶碗。
不知为何,感到脚底下一阵凉飕飕的。
邱子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左脚上的鞋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除去了,露出了光溜溜的脚底板。
这也就罢了,自己的左脚上为何一片水渍?
再定睛一看,左脚大拇指上居然还沾着两片茶叶。
这个万千户,居然脱了他的袜子,往他脚底板泼凉水!
现在可才一月份啊,刚交了春,还没出六九呢,他是想冻死他么?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看到邱子晋狐狸似的狭长眼睛中飘过一百条脏话弹幕,万达放下茶碗,激动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太好了,我以为你要傻一辈子呢。”
万达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激动地抽了抽鼻涕。
“你说谁傻呢,全京城谁有我聪明。让开让开,好恶心。”
邱子晋生气地推开万达,又朝他啐了一记口水,撩起桌上铺着的桌布,随便擦了两把脚底板,穿上鞋袜。
“你不记得了么?你刚才都入魔了,跟个大傻子一样。”
万达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邱子晋对面,看着他貌似已经恢复了清明的双眼,有些担心地将手伸了过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干嘛呢?别动手动脚的,都是大男人。”
邱子晋眼疾手快,一把拍开他的手。
指甲不巧刮到了万达的手心,后者呲牙咧嘴地将手快速缩了回来。
“你的手怎么啦?”
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邱子晋一下子站了起来,将万达本已经缩到身后的手拉了出来。
入眼的这只手,整个掌心已经见不到一块好皮肤,血水在翻开的肉里蔓延开来。
“怎么会这样?”
邱子晋不由分手地将万达另外一只胳膊也拉了过来,翻开手掌。
这只比刚才那个更惨,掌心几乎都被扎穿了,连骨头都隐隐瞧到了。
都说十指连心,这掌心受伤的痛感又岂会少过手指。
这要多狠心,能把自己的手掌掐成这样啊。
“怎么,到底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万大人,快点告诉我啊。”
邱子晋双眼含泪,无比后悔自己刚才莽撞的行为。
才十几岁的少年人,何曾经历过这些。哪怕这几个月在刑部历事,也不过就是做做文书,抄抄案卷而已。
当“血肉模糊”四个字真的从书本上走下来,化为眼前的实物,年轻的国子监生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恐惧。
“没事,别怕。”
万达收回手掌,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我说的,万大人会保护你的。”
“啊啊啊啊!!”
鞭子劈开皮肉沾出的血丝和肉丝飞溅开来,沾到了裙子上,年轻的妇人用双手捂住脸蛋,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大人饶命!我招了,我现在就招!”
已经被打成血窟窿的犯人哀嚎着,大声讨饶。
“用力打!现在想起来要说了,晚了!”
膀大腰圆的力士抡起钢鞭,再一次对着刑架上的人挥了过去,被用刑的男人连连哀叫。
“饶命……”
大约十鞭之后,犯人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哀鸣。接着脖子一歪,再也没有声息了。
“他,他怎么了?”
妇人从指缝中看到这一幕,颤颤巍巍地问道。
“死了。”
那高大的力士伸手搭上了犯人的颈侧,然后冷冷地说道。
“来个人,把他拖出去。”
门外两人唱了一个诺,将刑架上的男人解开。
尸体“扑腾”一下笔直摔在地上,两个力士一人拖住他的一条腿,面无表情地拖了出去,留下地上长长的一道血痕。
妇人惊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刑房的角落里。
“下一个给谁用刑?”
力士放下鞭子,走到桌边,喝了口水。铜铃大的眼睛望向坐在一旁的主簿,又回头指了指那妇人。
“是她么?”
“这个……”
主簿低头,看了下桌子上放着的卷宗。
“不,不!不要!不要打我!”
妇人抱住头,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我不是犯人,我不是!”
她双膝跪着,爬到主簿面前,哀求道,“我不是犯人,民妇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邓总旗的夫人樊氏。邓翔邓总旗,你们应该知道他的呀。他是杨千户的下属。”
看到这年轻的主簿露出一脸不信的神情,邓夫人再接再厉道,“万娘娘,宫里万娘娘的弟弟万大人和我们家老邓可好了。真的,不骗你,你们去锦衣卫衙门问问,我家老邓一定会来救我的。”
没错,这妇人就是邓翔那位美丽又刁钻的夫人樊氏了。
今天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樊氏正在家里操持家务,准备晚餐。一群顺天府的官差们直接拿着铐子闯进了她家门,不由分说就将她从西四牌楼的家里拉了出去。
先是将她关在女牢里一个多时辰。周围的一群人,不是暗娼窑姐儿,就是又臭又脏的疯婆娘。
这樊氏自从嫁给了邓总旗,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何承受的住这些腌臜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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