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姑姑,这个茶碗里,我今天早上已经放了一只红色的小喜蛛进去了,到了夜里,一定会织出一张漂亮的网来。”
太监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带着盖子的茶盏。
惠姑姑双手接了过来,她不敢打开,怕惊动了里面正在辛勤纺织的小蜘蛛,破坏了夜间的乞巧仪式。
这也是七夕乞巧的习俗之一。女孩子们在七夕的前一天,会抓代表着喜庆的小巧红色蜘蛛放在碗里,盖上盖子等待结网。
等到月亮初升,她们一块打开盖子,互相看着彼此碗里的蜘蛛把网结成什么样子。
若是网织得又密又漂亮,说明主人心灵手巧。若是网破了或是蛛网稀疏,那就说明主人的心跟这蜘蛛网一样粗大。
不过这宁清宫一贯洁净,想要抓个活蜘蛛都难。必须去花园或者稍微冷僻些的宫殿里,让总跟着太后身边的惠姑姑犯了难。
没想到这小太监挺机灵,居然连这个都帮她准备好了。
“干得好,这是姑姑赏你的。”
惠姑姑看着这两件重要的乞巧道具都被小德子办的妥妥帖帖,高兴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进小德子手里。
“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谢姑姑赏。”
小德子拿了赏银开心地跑了。
惠姑姑端着放了小蜘蛛的茶碗,走进了偏殿的阴凉处,她怕小蜘蛛被晒得不想指望,于是想找个旮旯放下。
果不其然,和她想法类似的不在少数,偏殿的角落里已经有好几只茶碗在排队了。
看来今晚将会是一场“恶战”。
“哎?我的水碗呢?怎么我的碗不见了啊?你们谁看见了我的碗?”
她放好了茶碗,正准备回寝殿接着伺候太后,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宫女的大呼小叫。在这午后静悄悄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哪个小蹄子乱嚷嚷,不知道太后刚睡下么?”
惠姑姑匆忙走了回去,看到两个丫头正站在房檐底下,惊慌地看着那排水碗。
“再嚷嚷,吵醒了太后,叫人过来掌你的嘴。”
惠姑姑压低声音,满脸不悦地说道。
“惠姑姑,我一早放在这里晒着的水碗不见了。刚才我给院子洒水的时候还见着了呢。”
小宫女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我们宁清宫多少年了都没丢过东西。不会是你没放在这里,放在后头……”
刹那间,惠姑姑的脸色也成了青白色。
她的水碗,刚才还见着的,已经结了一层水皮子的碗……不过转个身的功夫,也不见了。
宁清宫出贼了!
“陛下,这绝对是贡品,而且是景德镇御器厂烧制的。”
文华殿内,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太监捧着手中的斗彩牡丹花碗,翻了翻碗底,又敲了敲碗身,肯定地说道。
这位就是如今在内府伺候张公公,原是在景德镇御器厂负责督造的太监,何郎中的老搭档。
这张太监原籍在北直隶,年老之后,不免起了思乡之情。于是上书请求回京,宫里去年将他从景德镇调了回来,目下在内府侍奉。
今天中午过后,这位张太监正在与尚宫局的陈公公商议一个月后的八月十五,宫里要准备什么样的器物用来祭月。
主要是昭德宫,尤其是两宫皇太后那边,最好能准备两套完全一模一样的贡品来,免得到时候哪位心里觉得不痛快。
结果还没商议出点眉目,这边昭德宫里伺候的覃昌公公就亲自过来,将他们两人都带到了文华殿。
像他这样身份的内侍,平日里根本不会被皇帝陛下召见。忽蒙召见,让张公公受宠若惊。
张公公刚诚惶诚恐地跪下,就被覃昌公公往手里塞了几个杯盏茶碗和茶壶,让他看看是哪里烧制出来的。
一个斗彩牡丹纹杯,一个红色釉下彩龙纹壶。
张公公看着跪在他身边的尚宫局宫正陈太监,心道怕是出了大事了。
果然,这两个器具都是御器厂出的,其中那个釉下彩龙纹壶还是他熟悉的工匠小袁的手笔——这孩子喜欢在烧制瓷壶的时候,在壶口处落下一个花押,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斗彩牡丹纹杯不说,似乎是入宫的时候造册出了问题,尚宫局里找不到这套瓷器的记录。
关键是那只红色釉下彩龙纹瓷壶,据说这套瓷器,连瓷壶带瓷杯一共八件,是陛下去年为了庆贺皇长子出生,特意命人烧制的,全天下应该只有一套才对。
但是刚才怀恩公公却拿来两个一模一样的龙纹壶让他来辨认。
要说“一模一样”也不对,这两个壶虽然都是出自小袁的手笔,但是一个光彩四溢,釉色流转的那叫一个漂亮精彩。连带上头红色的小龙都显得神气活现,仿佛下一刻要从壶身上飞出来似得。
另外一个则表现的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呆板,带着几丝匠气。
让张太监感到惶恐的是,这两个宛若孪生的瓷壶,其中那个更出彩的,下面的款识居然被人磨掉了。
这后面意味着什么,他这个几乎在御窑厂里干了一辈子的督造太监实在是太明白了——这个壶很有可能流落到宫外了。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这是御用之物,所以特地抹去了标志。
款识可以磨去,却无法否认这确实是皇家专属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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