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休羡笑着说道。
庆云伯在通州的皇庄都被抄没了,田产重新归为县产。所产出的粮食也被冲了公,纳入国库,补充之前端午节太仓的损失。
陛下已经加派人手,在江南江北地区招募人手和展开徭役,对大运河进行疏浚并修理沿途水闸,希望能多少解决京城粮食的燃眉之急。
“小邱呢?他怎么不来看热闹?”
万达转了两圈,发现除了他和杨休羡,今天同来共襄盛举的只有高会一人,邱子晋居然又缺席了。
说“又”是因为上一回大家伙一起看大象洗澡的那次他就没来。
那时候是因为小邱母亲的案子还在审理,他为了避嫌连家门都不能出。
如今案子都审完了,邱子晋两天前就已经回刑部上值了,怎么今天也不出现呢。
难道办了个案子,小邱还跟他们生分了不成?
楼下一阵欢腾,万达低头一看,便看到囚车载着带着重枷的梁太监从刑部大牢方向驶来,一路上各种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对着囚车上跪着的人招呼着,守在囚车附近的兵士们也难免遭遇了池鱼之殃。
今日之事梁太监受刑,京城的这些百姓们就如此兴奋,不知道等待秋后庆云伯周寿被用刑的时候,还要亢奋成什么样子。
“邱大人今天出城,去送他母亲回乡了。”
高会打横坐在他们二人身边说道。
“啊……原来是今天呢。小邱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们。不然我们也能一起去送送。”
万达遗憾地说道。
“他不告诉我们,就是不想让我们晓得……邱书生的心思深,又要面子,我们就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杨休羡轻叹一声。
半个月前,庆云伯周寿连带景德镇御器厂梁芳的案子终于审结,除了他们两个是陛下开了金口,必死无疑的,连带其他的一众人等也有了结果。
首先是荣宝楼的掌柜的,偷卖和偷运御用之物,外加拐卖良家妇女的罪名让他难逃一死。荣家也被彻底抄家,荣家所有的人都被流放到了岭南。
荣小姐因为也算是受害人,外加大义灭亲,在审案过程中将很多荣家与庆云伯的秘密交代了出来,所以没有被流放。她被送到了京城外头的尼姑庵,等生完孩子后,就落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度过一生。
与荣家做生意的各个商户,基本上也遭遇了抄家的命运,其中自然也包含了邱子晋的家族。
偌大的邱家,被抄的只剩下了祖田和祖坟,朝廷收回了御赐给邱母的封号以及恩荣牌坊,整个“邱家宅”分崩离析,所有的仆人丫头全部重新发卖,邱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化为乌有。
好在看在邱子晋的面子上,邱母在审案的过程中没有被上刑,也不曾被折辱,维持了当家主母最后的体面。
邱子晋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和皇帝的赏赐,为母亲赎铜,免去了她被流放的罪行,改判成打回原籍服劳役。
灞桥之下,芳草斜阳。
邱子晋牵着小马,将他父母二人送到郊外的长亭。
除了邱父和邱母,一路上还有刑部的兵丁跟随押送。
邱母褪去了一身绫罗绸缎,改穿一身粗布衣服,头上也只是用普通的木簪挽了一个发髻,用一块青色的布头盖上。
邱母本来面容就寻常,如今打扮成这样,和普通村妇也看不出区别了。
邱父和邱母如今可不是只着布衣那么简单,两人的手上都栲着枷,脚下也都拖着锁链,一路行来,叮叮当当,还未出京,邱母的脚踝上就已经被磨出了血泡。
“两位大哥,请看在本官的面子上,至少在行路之时,解去我父母身上的栲枷吧。”
邱子晋实在不忍心看到这父母遭受如此折磨,从袖中掏出两块碎银,想要塞给两个负责押解的兵丁,被两人摇手拒绝了。
“大人不必如此。大家都在刑部做事,以后我们兄弟还要得到大人的关照呢。”
为首的队长殷勤地蹲下来,二话不说将绑在邱母脚上的脚链解开,又为她取下了三五斤重的木枷。
这位小邱大人连大义灭亲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之后还受到了陛下的嘉奖,将来必定在刑部一路高升,前途无量。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被卸下了重重的栲枷,邱母是真的“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人,时间还早,你们慢慢聊。我们兄弟两个去旁边的茶棚喝碗水,这天还热着,不如等凉快些再走。”
说着,他拉上另一个兵丁,朝着邱子晋拱了拱手,飞快地朝一边走去了。
邱子晋朝二人感激地作揖,刚转身回头,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母亲……”
少年惊讶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回头望着满脸怒容的邱夫人。
“哎,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邱父眼看邱母还想打第二下,急忙上前将她一把拦住。
“他不该打么?他都做了什么好事,我不该打他么?”
邱母说着,推开丈夫,劈头盖脸地对着邱子晋打去。
邱子晋干脆跪在地上,既不反抗也不躲避,任由邱母责打。
邱母长长的指甲划过邱子晋细嫩的脸颊,留下两道长长的红色血痕。
“你现在不动了,你现在懂得装孝顺了?之前呢?你的亲生母亲被关在牢里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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