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不得而知。
这番话无疑令曾华过心了。
这天晚上,曾华也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她想劝大姐不去,可这些时日她明白一件事,大姐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肯定一条道走到底。
就好比当初她要离家搬去书院,要念书要学写字,要进京,要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等等,这些哪件不是大事?哪件不是依着她自己来的?
只是这样也太苦了些。
对了,徐靖,大姐前世那个命定之人准是徐靖无疑,若是徐靖肯开口留她,她是否会改主意呢?
可这件事要怎么跟徐靖说,说了是否一定会管用呢?
一个十岁的小孩,他连自己都护不住,能护住大姐?
曾华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人在拉锯战,一个主张告诉徐靖,一个不主张说,谁也没说服谁,不过这一折腾,曾华倒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徐老太太是两日后打发人来叫曾荣的,彼时她刚下工回来,想着今日是老太太给的最后期限,正忐忑不安时,罗妈妈打发个小子来送信了。
这次进徐府,曾荣见到了极少露面的徐扶善,和老太太并列端坐在上首的主位上,显然是在等她,屋子里除了紫荆和紫云没有别人。
见此,曾荣走到两人面前跪了下去,“阿荣见过徐大人和徐老夫人。”
“起来吧,起来好说话。”
没等老太太吩咐,一旁的紫荆忙搬了个镂空雕花的美人墩放到曾荣面前,并伸手把曾荣扶起来。
“是这样的,老爷子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你据实回答就好,别害怕。”徐老太太见曾荣明显比平日紧张,猜到她准是怕见她丈夫。
“好。”曾荣没敢坐下,垂首回道。
“抬起头来,看着我。”徐扶善发话了。
曾荣只得抬头,平视对方。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十二岁。”
“什么时候学会识字写字的?”
“有五六年了,彼时我大哥二哥都在书院念书,我每日要往书院给他们送饭,放学后,他们会在家里念书练字,我跟着耳闻目睹的,认了几个字,放猪时,闲来无事会拿树枝在地上写着玩,正经拿笔练字是二月里从家搬到书院后,来京城后,有条件了,每天晚上都会练一两个时辰的字。”
说完,曾荣有些心虚,这番话明显经不起推敲,真正懂笔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字起码有十年功底。
可没办法,她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寄希望徐扶善没有见过她的字。
徐扶善见曾荣目光闪烁,倒也没揭穿她,继续问道:“因何进京?”
“想挣银子养家。”
“胡说,你在锦绣坊一个月多能拿到四五十两银子,少则也有二十多两,可进宫了,一个月只怕连十两银子都没有,且还得熬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这些你该不会不清楚吧?”
“大略听闻过。”
“那现在呢,现在你再告诉我,因何进京,又因何要进宫?”徐扶善捋了捋胡子,等着曾荣的回答。
“小女子仍是选择进宫,我的确是奔银子来的京城,但银子不是唯一,相比银子,我更想逃离那个家,虽说子不言父过和母过,可父慈子才孝,我不想自己被卖,不想自己倾尽心血维护的亲人最后把自己再逼上绝路,所以我选择进京。同样的,这一次我不想进王家,不想老夫人为难,不想于掌柜为难,所以我选择进宫。”
“你想好了,二十五岁出宫后又当如何?”
“二十五岁太过遥远,也太过虚无,不如专注于当下,把当下做好,才有底气来谈将来如何,否则,都是空的。”
不得不说,曾荣这番话说到徐扶善心坎里了。
因为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泛泛空谈之辈,这种人本事没几分偏又不肯从自身找原因,只以为自己是怀才不遇,是时不我济,却不知机会就在每日的空谈和抱怨中溜走了,最后必将一事无成。
因而,他把这当成家训写进了徐氏家规里,不空谈,不虚度,不拖延,不抱怨,每日三省吾身,且当日事当日毕。
要知道,这可是他进入官场二十后才有的感悟,可这丫头才十二岁,也没有外人指点,她居然也有此等认知?
“那好,那就谈谈你当下要做什么?”徐扶善考起了曾荣。
“进宫后,少说多听多做,专注自己手头的活,有空多念念书练练字,提升自己的学识和修为,唯有如此,我绣出来的东西才能清雅别致,才能雍容不俗,才能入了那些贵人的眼。至于再长远的事情,我暂时没有想过,毕竟我目前还没有踏进那个地方。”
“我再问你,若是我们不答应为你作保,你又当如何?”徐扶善见没有难住曾荣,换了个问题。
“不如何,可能会继续留在锦绣坊,只是镇远侯府那,还请大人和老夫人为小女子周旋周旋,我不想卖身为奴,只想凭自己的手艺养家,若是连这么卑微的愿望也做不到,我也不知会如何了。”
徐老夫人见曾荣最后一句话说完眼里有泪光闪过,忙向丈夫说道:“好了,孩子也怪可怜见的,你也别逼她了。来,阿荣,过来,听我跟你说,今日我去镇远侯府见过王老夫人了,你放心,他们不会再逼迫你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你若是还想进宫,我们徐家替你作保,你若是想留在锦绣坊就尽管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