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还是那句话,他想春闱过后再定,若中了,他或许有底气去提亲,若不中,他是决计没有勇气开这个口。
三来,他并不是很中意钱家,齐大非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他出自寒门,一穷二白的,连个立身之处也没有,他拿什么去娶高贵的富家小姐?
可这些话他没法和钱家说清楚,毕竟钱家也只是暗示他可以提亲,他倒是也把自己的心意向钱鸿吐露一二,可钱浅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为此,他十分愧疚。
当然,他也没法向曾荣说出全部实情,只说不想如此仓促决定自己的亲事,想等自己底气更足些,钱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
“二哥,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不止一次这么问过我自己,我为何要选一条这么难的路,甚至于朱恒也问过我,他是否是我心之所愿。我说,这个问题可能需要时间来告诉我答案,因为人是会变的。”曾荣对欧阳思说起了皇上和皇贵妃的故事,也说起了朱恒的残腿。
“人确实是会变的,但本性不会变,我相信你,无论你处在什么位置,你都不会泯灭你的人性。”欧阳思说道。
至于朱恒的人性,他不敢轻易断言,帝王之家的儿子,哪有心性简单的?
这也是他方才之所以问出曾荣可曾后悔这话,他是真的替曾荣忧心。
“说到人性,我想起了阿浅,最早,太后本意是想让阿浅嫁给朱恒的,朱恒没答应,阿浅也不想进宫,钱夫人也不愿意让自己女儿进宫,先皇后那么聪明有才华的一个人进宫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阿浅心性单纯,更不适合后宫。钱夫人同我说过,作为母亲,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的幸福。因此,这点你大可放心,钱家绝非那种势利之家,他们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还有阿浅,我想,你应该就是她心之所愿,她看向你时眼里是带光的。”
曾荣的话令欧阳思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小村姑曾荣,彼时的曾荣看向他时眼里也是带光的,羞羞怯怯的,没成想因为他的不回应把女孩子推进了绝境,最终跃进了湖里。
幸好,他把她救了回来,否则,他肯定要自责终身的。
可是话说回来,那会的他委实是没法回应,总不能随便一个小姑娘喜欢上他他就要回应吧?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当时处境会这么艰难,竟然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幸好,总算否极泰来。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才三年时间不到,那个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有的小姑娘居然要嫁给嫡皇长子了。可惜的是,这个嫡皇子是个双腿不良于行的残疾人,甚至还有可能不能人道,他不知该说这是曾荣的幸还是悲。
“阿荣,若是你不同意这门亲事,可还有悔婚的余地?”欧阳思问了出来。
不管是出于朋友的道义还是出于医者的医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些问题说清楚,他不希望曾荣被蒙在鼓里。
“二哥,这是皇家的亲事。”曾荣笑了笑。
普通人家毁亲尚且要被扒一层皮,皇家的亲若是毁了,只怕就不止扒一层皮,扒的是人命。
“可二殿下的身子……”欧阳思欲言又止的,他不知该如何向一个未婚小姑娘启口。
“不是有你么?”曾荣冲对方调皮一笑。
“我?我只能说尽力,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欧阳思苦笑道。
“尽力了就可,我对自己也说过,尽力即可。我大致猜到你要说什么,宫里这方面的谣言也很多,这也是朱恒不想把阿浅拖累进来的缘故,他是个好人,阿浅也是个好姑娘,钱家若想攀附权势,阿浅这会只怕进宫了。”
若是可以,曾荣还是想推阿浅一把,她想成全这两人。
欧阳思并非没有考虑过这门亲事,他为难的并非是自己喜欢阿浅与否,而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提亲,故而才会觉得愧疚,才会想推到春闱之后,就是想让自己堂堂正正地走进钱家,站到阿浅面前。
至于阿华,曾荣相信,欧阳思是半点这方面的心思也没有的,既如此,她又有何理由要求人家再等八年?
欧阳思听了曾荣的话并未立刻回应,思索了片刻,方道:“我懂了,就这你还说不是心之所愿?我想,我也明白二殿下为何非你不可了。”
多余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曾荣也懂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第五百一十七章 焦虑
这日下午,曾荣和家人们在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年夜饭。
饭后,曾富祥把两个炕几并在一起,一家人围坐在炕上,一边吃茶一边聊天一边守岁,说的最多的是那个远在千里之遥的小山村,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还有他们的亲人。
曾富祥是最难受的,说到动情处他掉眼泪了,他是长子,既没有担起长子的责任把弟弟妹妹照看好,也没有替父亲把这个家撑起来,如今还得靠着妹妹才能过上不愁温饱的日子。
曾贵祥和阿华略好些,他们也思念父亲思念那个家,可也只是思念而已,并无愧疚多少之心。尤其是阿华,她都被逼跳湖过,因而,她的思念就更为单纯些,她思念的仅仅是那段苦难时光,心疼那段时光里出现的那个孤单、愤懑而又无助的自己,仅此而已。
曾荣上一世六岁就离家了,这一世在老家也只待了三个月,她对那个家是最没有感情的,故此,她是听的多说的少,怕一开口就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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