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闷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客厅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来,脑子里疯狂转着,一会儿是白荼平静淡然的脸,一会儿又看见顾千山那个老不死的,两种画面不断交织变幻,使得顾云的思绪就好像被绷到极致的琴弦,再稍微用力一点儿,便会整个都崩坏掉。
“管家!”
他高声喊,头发花白的老人应声从外面走进来,没有普通管家对于主人家的掐媚,而是用一种尤其平常的语气淡淡开口:“我在,顾董。”
顾风揉着太阳穴,语气里是难掩的凶狠:“给我把他带下去,问不出白荼的下落,那就问老不死的,我就不信,他能一个都不知道!”
看来是他最近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怎样追求白荼身上,以至于对顾千山的管控稍微松了点儿,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让他给逃出去了,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个顾千山最疼爱的私生子,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父子情深?呵,恐怕是天大的笑话。
管家不是这几年才新来的,他偏头看了一眼,顾风的脸和上一任雇主有着千丝万缕的相似,只是因为疗养院好些天的折磨,看起来双眼是无神的,颧骨也突出来了一些。
总之,不像是过得很好的样子。
管家心里这就有数了,收回视线,一边命人将快要昏迷过去的顾风抬出去,一边小心问道:“想要找出顾千山不难,无非是多费几天功夫的事。只是白先生………”
“只是什么?!不管有多难找,就算是掘地三尺、海底捞针,也得给我把人找出来!”
顾云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看也没看管家一眼,脱下西装随意一丢,管家赶紧伸手接住。
他重新坐回沙发,只是这次的情绪明显要比之前低沉几个度,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在这个家里干过十几年的管家也不敢跟现在这样的顾云多说些什么。
管家抱着西装外套,从外表脸色上看不出来,但在心里,却想:小顾董平日里就是条疯狗,这下没了那条能让他不疯的绳索,只怕比平时疯得还要厉害。
“没你事了,出去吧。”顾云压着火气。
“是,顾董。”
管家出去后,立刻向下人们传递消息,还不忘嘱咐他们,平时偷偷懒也就罢了,这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开罪顾云,否则哪怕是有天王老子撑腰,也保不了。
别墅里伺候顾云的人都知道这位主儿是个狠厉性子,便全都听管家的话,见到顾云巴不得离三丈远,生怕不知道哪句话、哪个动作惹恼了这位爷,那恐怕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
别墅之上的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它的主人如同一头丢失珍宝的巨龙,发着怒,倾山倒海、翻云覆雨,也要杀掉卑劣的盗贼,将那个被偷走的宝贝重新找回来。
*
顾千山从疗养院逃出来后,虽然换上的顾风的衣服里有钱,但他压根不敢在有如此多的摄像头的监控下大摇大摆打车,在步行街转来转去换了好几条路线,才终于在一个人迹稀少的路口找了辆小三轮儿。
他个子高大,和年轻力壮的顾风差不了多少,塞进去后车厢一下子就显得狭小很多。
“去幸福街三十号。”
顾千山低头看着顾风的手机,滑动键盘的手指有些凝涩,显然不太熟练——他被关了一两年,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骤然间重获自由,有很多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更别提更新换代如此之快的智能手机。
但还好是做过上市集团董事长的人,顾千山只弄了一会儿,还没到顾风租的房子,他就已经学会了新手机的使用方式,也差不多适应了外面的世界。
三轮车师傅说到了,顾千山付完款,伸着懒腰,脚踏在水泥地上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让他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自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要的自由!”
他放声大笑,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小声嘀咕着是哪里放出来的精神病人。
顾千山不在意这些眼光,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怀抱狭裹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摩托和小车的喇叭声纷乱尖锐,周围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如缕,但在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人耳朵里,宛如世上最动听的天籁。
重获新生般的笑容出现在顾千山脸上,他站在大街上享受够了阳光和噪音之后,才咳嗽一声,起着范儿,昂首阔步的踏进眼前这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区。
城市在发展,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蓬勃生长,但有些地方却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周边的楼房都焕然一新了,它却仍旧没什么改变,仍旧像许多年前的样子。
狭窄的楼道、时灵时坏的声控灯、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以及拐角处潮湿的水渍,和在顾千山脚边旁若无人一闪而过的肥硕老鼠,过去娇生惯养的顾家小少爷顾风就生活在这儿。
换成以前那个还执掌着大权的顾千山,别说让他亲自来这种地方,就算是看一眼照片,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但今时不同往日,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顾千山也就只能捏着鼻子逼自己住下去。
他捂住鼻子,总觉得围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尿骚味儿。
环境可谓差到离谱,但对于被关在疗养院很长一段时间的顾千山来说,只要能够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逃出去,不管落脚的地方再怎么老破小,对比起来,那也简直是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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