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边的宫人对视了一眼,又是派含舒来迎,又这般礼数周全。传言说是太后厌恶新后,今日一见,恐怕实则未必。
不过,他们打探的眼神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林又雨进正殿前就屏退了众人,自己提着裙摆孤身跨过门槛。
太后见她身后无人,眯起笑眼道:“皇后来啦。”
林又雨心中一暖,这几日里见到众妃,她们皆凉凉地称呼自己为“新后”,把那个“新”字咬得极重,不服之意昭然若揭。
熙和帝看到了却视若无睹,唯有在太后处,才肯给她一份体面。
都说熙和帝娇纵于她,只有林又雨自己知道。
那些得宠的表征都是镜花水月,皇帝立她为后,却只肯用对待宠妃的方式事之于她,这既是在树起靶子,更是一种无声的折辱。
太后把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委屈之意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
皇帝……实在是糊涂过了头。
先前母子已经有了离心之兆,而立后一事上,她这个做养母的,等到的只有太和宫晓谕前朝后宫的旨意,更是让她心底一片冷凉。
至此,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做皇帝的,想必没有把她当成母亲了。
由是,她对无辜卷入的林又雨忍不住多了三分和煦。
然后轻轻问道:“听闻你与虞家儿郎,有过一面之缘?”
林又雨愣在当场。
第63章 擦枪
虞家儿郎……说的是虞蔚兰么?
若说儿郎, 虞家这一辈中,嫡出之子不过他一个。听闻虞侍郎的膝下另有几个庶子与庶女,可那些人身份并不足以入太后的眼。
只是, 太后怎么会问起这个?她可是知道了什么?
她与虞蔚兰数次相遇,若是虞蔚兰的情愫被太后发觉,会否给他带来麻烦?
林又雨登时就想要否认。
但是对上太后那双浸淫宫中几十年,仿佛看透一切的浑浊的眼睛,她又犹豫了。
既然已经试探到她面前来了, 无论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还是切实的证据, 都证明太后并非一无所知。
思及太后与虞莞的关系,太后娘娘虽然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但也万万没有害她的理由。若是有心泼脏水给她,亦不会在此时打草惊蛇。
林又雨决定赌上一把。
“回禀太后娘娘,臣妾与虞家长子却有数面之缘, 却未有逾矩之举。”
她声音清脆, 眸光坦荡, 宛如一片澄明的湖。
太后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果然是好孩子。”
真相如何, 她心中自然最清楚不过。但是此事关乎皇后名节, 林又雨若是否认她也丝毫不会惊讶。
只是不会向现在这样激赏罢了。
否认乃小聪明,无可厚非却也失于城府。但是敢于承认,才是大智若愚。
虞家小子眼光不错, 此女乃澄澈敞亮之人。只可惜宫门一入深似海,她恐怕就要如同当初的自己一般, 大半辈子都空耗在四方的朱墙碧瓦里了。
想到这里,太后的眼神不由得更加慈爱了些。
被太后陡然发亮的眼睛注视着,林又雨久等回答不到, 心中有些发毛。
“太后娘娘?”
“又雨啊……”太后连称呼都变了:“哀家心中自然如明镜。”
“你进宫以来的日子,哀家都看在眼里。”不说是举步维艰,也堪称如履薄冰。
林又雨闻言,垂下了头。个中况味如何,只有她自己知晓。
太后打定了主意,要襄助林又雨。她想起与虞莞的商榷,一个极为胆大包天的的计划在头脑之中成了型。
“若想站稳脚步,只需一步。”
她用手指在林又雨的掌心之上,轻轻划了两个字。
林又雨檀口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的面容。
坤宁宫的宫女们并不知道她们新临的主子与太后说了什么,康宁宫正殿一片平静,想必两位贵人是没有吵起来的。
她们只能看见,林皇后自宫中款款而出。她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立在正殿前的石阶之上,仰起头来,看了许久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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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不知为何,又流行起了新的传言。
传到绛雪轩门前洒扫的小宫女口中,已经变成了“皇后被太后言语羞辱,在康宁宫前对月落泪,好不可怜”。
而皇后闭门谢客,不出宫门一步。太后也没有丝毫阻拦谣言之意。
两位贵人一反常态,仿佛更加佐证了这则传言的真实性。
渐渐的,有大胆的高位嫔妃开始提起,顺理成章地传入熙和帝耳朵。
“果真如此?”他满目怜惜地看向正在作画的林又雨。
林又雨画完最后一笔,才从书案前抬头。她弯了弯眼睛:“臣妾不过是向太后请安,太后也如往常问候了臣妾,哪里有传言那般不堪?”
熙和帝一见她这小女儿娇态,身子就软了半边。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那你为何不反驳一二?”
“清者自清。我相信陛下心如明镜,会还又雨一个清白。既如此,又何必与庸人口舌相争?”
她说这话之时,满身书卷之香、清贵之气。熙和帝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御史台兢兢业业、宁折不弯的老臣风骨。
“好!果真是家学渊源!”他赞了一声,再一次为自己选对了皇后而洋洋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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