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回到厨房时胡大娘正在做饭。
胡大娘这会儿心情正好呢。
这两天因为高考的事, 村里正热闹着,无他, 就因着高考这事,这平静的小山村早被搅得风风雨雨, 每天八卦流言漫天飞,一天到晚的大戏一出一出的。
有自家村的, 也有隔壁村的, 甚至隔壁公社的都有。
每天早上村头小溪村里阿婶嫂子们的洗衣现场那就是大型的八卦现场。
……因为平日里实在太没什么大事了。
今儿个早上胡大娘过去洗衣服的时候,现场就静了静。
胡大娘在村里的人缘很好。
而这知青儿媳妇胡大娘也有一位,而且听说就这时候梁进锡还调去了边境, 这可不是雪上加霜?
她们不知道胡大娘家现在是什么状况, 所以便也不好当着她的面瞎议论别人。
胡大娘找着个石板空位把洗衣桶放下,看一眼旁边的婶子,笑道:“都在说什么呢?”
“说隔壁大队那个大队支书周大荣家的知青儿媳妇呢, 听说现在这高考消息才出来,大学还没考上呢,就要吵着跟她男人打离婚了,两孩子都不要了,可不真是狠心!”
那婶子叹了口气。
胡大娘也哼了一声,道:“那也是那周大荣家做事不讲究,听说那姑娘当初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儿子的,人家连那个老师的名额也没看上眼,是他卡着人家的出身成分逼着嫁的。现在人家家里爸妈都平反了,就是没这高考,肯定是一样要离的……大人作孽,就是可怜了孩子。”
因为当年周大荣非要把林舒调去石滩大队,还有背后传谣言败坏林舒名声的那些事,胡大娘就对这人没好感!
大家听胡大娘这么说顿时听出了话音。
胡大娘竟然是站在那女知青那边的!
这要是她自己儿媳妇也要离婚,她还怎么可能站在那女知青那边?
就有人问道:“胡嫂子,听说进锡和他媳妇昨儿个都回来了啊?这回高考,进锡他媳妇也报名不?不过要我说,你们家进锡这么有出息,在部队都是大官儿了,其实他媳妇哪还需要考那个什么劳什子,就在家带带孩子也就行了。”
“考,为啥不考?”
胡大娘拎着手上的衣服在水里甩了一甩,眉目舒展,还颇有点骄傲道,“我们家儿媳妇就喜欢读书,学问又多,你们看,咱们大队要不是她,咋弄得起来纺织品厂,咱们大家伙日子又怎么过得起来?当然正经要考。”
众人惊住,然后集体默了默。
有人不免暗中就心道,你是不是傻?
你儿子在边境,你儿媳妇要是去了大城市读大学,将来会怎么样可就说不清楚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旁边的婶子就道:“胡嫂子,那进锡他媳妇要是去了读大学,不是不能跟着进锡一起去部队了?还有你们家小孙子,可要怎么办,是放在你们家还是放在她爸妈家呢……我听说进锡他媳妇她爸可是正经大领导,这回也平反回来了,是不是?”
还没等胡大娘回答,旁边就又有其他人道:“胡嫂子,我们知道你疼你们家进锡媳妇,可这疼儿媳妇归疼儿媳妇,可也不能不留个心眼啊。就算你儿媳妇人不错,可这要真是夫妻分开几年都不见一面的,要是在村里还好,这要是在大城市里读大学……哎哟,我听说那些男学生女学生哦,日日的干什么都在一起,这时间一长,能不出问题吗?”
胡大娘把手上的衣服在石板上一搓,水挤干,再拎起来一甩,展开再甩水里,才抬头跟那位阿婶扬着眉毛道:“是吧?我也是这么觉着,这夫妻当然是不能长期分开的。”
“不过这些啊,都不用我操心,我们家进锡媳妇一向都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她这回不是要考大学吗?本来依她的学问,那正经西州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那可是我们国家都排名前几的好学校。”
“可进锡媳妇知道进锡要调去南州部队的事,立即就改主意了,打算考去南州读大学了,虽然这南州大学比西州大学要差些,她就说,这也不紧要,她以后也不是靠大学牌子吃饭的,只要能上学,又能一家人在一起,那就成了。她打算啊,把孙子也一块都带去!”
“昨儿个我都跟我们家当家的商量了,等她考完试,真要过去的时候,我就先过去照顾他们几个月,等他们在那边都习惯了,再回来。”
众人都惊得不行。
原来是这样啊!
一时间又羡慕得不行。
瞧瞧人家这日子过得哟,同样是知青儿媳妇,别人家都闹得鸡飞狗跳的,就他们家,还欢喜得跟过年似的,人家可不比别的知青差啊……不,是强多了,漂亮得跟个仙女似的,家里还是当大官的,人家咋就不一样呢?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儿子也出息啊,你儿子在部队里做大官试试?
一时间大家洗衣声和说笑声夹杂,清晨的河畔一派温馨又热闹的景象。
远处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田大婶田秋红,也就是当年想把女儿高晓莲说给梁进锡的那位大婶,看着胡大娘那嘚瑟的样子,心里不忿死……原先还想着看他们家的热闹,想要笑话一下,看,当初你自己挑的儿媳妇,可现在笑话是没得笑话了,反是自己心里憋了一肚子不得劲。
她拿起洗衣棰捶着衣服捶得“梆梆”响,心里的那股子气却是半点都抒发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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