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昀手心罕见得颤了颤。
平帝面如死灰。
涟昀放下药勺,沉声问道,“母后家中的权势太大,父皇那时候还要依靠何家,母后想要一个儿子傍身,所以我母亲死得其所。母后以为后位稳妥了,何家稳妥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一直隐忍蛰伏的父皇最后将何家一锅端了,母后最后也死在父皇手里,但旁人都以为父皇和母后情深,父皇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住口!”平帝怒吼。
涟昀轻嗤,“权力是最肮脏的东西,但安葬到每个人都想要得到。我恨老四和老六,是因为母后杀我母亲的时候,父皇无动于衷;但母后要杀老四和老六母妃的时候,父皇奋不顾身,甚至冒着功亏一篑的风险,都要保下老四和老六的母妃。但到最后,老四和老六的母妃还是没能保住,父皇一夜生了华发……”
涟昀轻哂,“多可笑啊!许黎一直以为先太子死在我手里,但他永远都猜不到,最不想先太子留在这个世上的人,是他的好父皇!”
“逆子!”平帝激动。
涟昀眼中却波澜不惊,“你怎么不告诉许黎,太子是你让人推下水的,何家太盛了,不需要何家的太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你连你的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论阴毒,我是比不上父皇你!”
平帝整个人面色惨白,陷入回忆的剧烈痛苦中。
涟昀冷笑,“先太子的死,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我,所以你觉得亏欠我,甚至罢免了许黎,就是为了让此事过去。父皇喜欢的是四弟,但四弟过慧易折,你说是不是你坏事做多了,四弟替你遭了报应?”
“孽障!孽障!”平帝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动弹不了。
涟昀撑手起身,闭了眼睛,再睁眼时已经双目通红,“太子永远不知道,要取他性命的人是你,那日太子落水,我想过不要救他,想过他死,想过他母亲杀了我母亲,但是最后,我还是救了他上来,我以为他会活着,是你!”
平帝整个人僵住。
涟昀一句话似是刺到他心头上。
涟昀转身出了昭明殿。
八月中秋,一轮圆月高挂夜空。
但这里是深宫!
深宫里只有吃人的权力与欲望,没有中秋和团圆。
子枫不应当留在宫里。
也不应当,让他做的事情报应在子枫身上!
他永远记得阿苗,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唯一让他活下来的憧憬与念头,但她死了……涟昀隐在袖间的手死死攥紧。
他恨父皇,恨母后,也恨老四和涟媛……
刚回书房的路上,有内侍官前来,“殿下。”
“说。”涟昀敛了眸间寒意。
内侍官将东西呈上,“平远王十月大婚,太子妃选了贺礼,说是给殿下过目,看殿下意思。”
涟昀看了眼内侍官手中的送子观音,淡声道,“听太子妃的。”
内侍官应是,而后转身离开。
只是刚离开,涟昀又唤了声,“等下。”
内侍官抱了送子观音折回,涟昀看了眼内侍官手中的送子观音,沉声道,“东西先放下,再告诉太子妃一声,此事她不用管了。”
内侍官惊讶,而后点头,赶紧退了出去。
殿外是“吱呀”的关门声,涟昀想起今日见子枫的时候,子枫说的,“爹,我真是太喜欢王府幼儿园了!要是能一直读下去就好了,可是要去学堂了!阿悦同我说,去学堂也不用担心,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朋友!格子哥哥说,邀请我去他们家族学,格子哥哥和小五都在齐家族学,小七和小六也会去,我也想去!”
涟昀看他,自从他去了王府幼儿园,他脸上笑过的次数,说过的话,比从小到大加一处还多。
“那就去吧。”他温声。
涟子枫搂着他后颈笑。
他怔住。
涟子枫悻悻道,“我看小七,小八他们几个,每回看见平远王的时候,都是这么和他在一处玩的,爹,我也想……”
涟昀眼眶微润。
久违的,他伸手抱紧他。
涟子枫目光微微滞了滞,也伸手搂紧他。
涟昀良久没有说话。
……
敛了思绪,涟昀看着眼前这尊送子观音佛像,唤了声,“福缘。”
福缘是涟昀身边的内侍官管事,听到涟昀唤他,快步入内,“殿下。”
涟昀看了眼桌上的送子观音,淡声道,“十月平远王大婚,你让人备一份大礼送到平远王府。”
福缘跟在涟昀身边久已。
涟昀的语气,福缘一听便能明白。
福缘看了看这尊观音,知晓是先前太子妃送来的,太子应当是觉得不合适。
虽然不明白太子的心思,但这尊送子观音是未走心。
福缘应声照做,也让人将送子观音从书房内端走。
***
今日中秋,太子妃未同涟昀一处,而是陪着龙凤胎。
身边的管事嬷嬷上前,轻声道,“太子去良娣那里了。”
今日是中秋,太子理应在太子妃处。
早前太子良娣失宠,东宫都等着看太子良娣笑话,但太子妃并未落井下石。但眼下,管事嬷嬷叹道,“这也太过分了!”
太子妃却不在意,“中秋团圆嘛,想起旧人了,顶着一张相似的脸,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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