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家世富贵,李师兄谁都不如。
但说起风骨义气,满京城的男儿郎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个寒门子弟。
毕竟,顾家交好的世家大族那么多,最后一一落井下石,踩着顾家的血泪往上爬。
给她收敛尸骨的,却唯有一个李时烨。
顾皇后叹息,撑着额头靠在引枕上,“本宫倒是不想同意,只是出了谢慎的事儿,只怕你爹爹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顾问安本就害怕女儿被人骗了去,如今明晃晃的谢慎要骗他女儿,他若肯将顾绫继续留在宫中读书,才是怪事。
顾绫抿了抿唇,没有讲话。
一刻都等不得,自然有等不得的好处。
若能离谢延远远的,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少,不必与他撕破脸。
顾绫垂眸,摊开帕子展平,淡淡道:“阿爹和姑姑全是为我好,我都明白的。”
嫁给李时烨,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都明白。
不论早晚,都没有更好的人选。·
能得这样一个夫婿,比之前生,已是万般幸运。
顾问安与皇帝聊了半个时辰,随即到安泰殿带顾绫回家。
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
顾绫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缩在角落里装鹌鹑。
顾问安看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顾绫讨好地冲着他笑,又换来个警告的眼神。顾绫不得已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他抓着打一顿。
她这个爹,可不是好性的。
回府后,顾问安没搭理顾绫,而是去见了顾老夫人。
不一会儿,老夫人便亲至画熙堂,身后跟着一溜的老妈妈和丫鬟。
她们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衣衫首饰,让她一一试过。
一套、一套、又一套。换了衣裳还要换首饰,有时连发髻都得重梳。
现在月上中天,她刚试了一半,已累的想要倒在地上。
顾绫想死的心都有了,坐在凳子上赖着不动,哀求道:“祖母,你就放过我吧,我觉得方才那些都极好,我穿什么都行。”
“胡说八道!”老夫人斥她,“中秋节那天咱们设宴,要让你和时烨见一面,若不打扮的漂漂亮亮,怎么让他一见钟情?”
“您孙女儿已经很好看,不需要再打扮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再好看的人也得打扮。”老夫人不为所动,对一旁的丫鬟说,“继续给她换。”
顾绫死死扒着桌角不放:“祖母,你就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老夫人看着她,淡声道:“真知道了?没哄祖母?”
顾绫欲哭无泪:“我不敢。”
打死她也不敢了。
祖母一直疼她,没想到折腾起人,不打不骂的,却比打骂更痛苦。
老夫人这才叫人退下,揉了揉顾绫的头发:“中秋节记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人眼前一亮。”
顾绫疯狂点头,诚恳至极。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早些睡吧,祖母先走了。”
送走老夫人,顾绫脱力般倒在榻上,狠狠揪着榻上的兔子软枕的脸,恨不得自己揪的是谢延的脸。
若非谢延发疯,她怎么会有今儿的劫难。
说来说去还是怪谢延,让阿爹和祖母都生了她的气。
顾绫狠狠磨牙,用力揪掉枕头上缝着的两只兔耳朵,扔在地上。
若这两只耳朵是谢延的,那该多好。
可惜了。
她被谢延欺负,还要替她遮掩,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可怜的人!
气死她了!
顾绫又磨了磨牙,恨不得掐死他。
翌日清晨的大朝会上,久病的皇帝,以及请了长假的尚书令顾大人齐齐出现在朝堂上。
尚书令大人有备而来,是为诸位皇帝出宫建府之事。
呈上的奏折,连地址都给几位皇子挑好了,连婚事未定的大殿下,都一视同仁择了府邸。
三位成年的殿下王府择在一条街上,都在皇宫西南的永安坊内,离顾府远远的,隔了半个京城。
旁人未有什么想法,唯有谢慎不乐意,拱手道:“父皇,永安坊虽好,到底离皇宫略远,不便儿臣们尽孝。”
他如今就指着皇帝的宠爱过日子,若离得远,来日皇帝忘了他,他可真是欲哭无泪。
顾问安神色淡淡,“臣亦曾考虑过这个问题,然京中距皇宫近的地方,实在找不出适合建王府的空地,又不能在规制上委屈了诸位殿下,只能远一些了。”
他轻笑一声,看向谢慎:“若三殿下不怕规则略逊一筹,那太平坊恰好有一处空地,正挨着皇宫。”
谢慎道:“那便叫周围的百姓搬走,我愿给十倍补偿。”
他当然不愿规制略逊一筹。朝中事事都有定例,亲王不能住郡王的宅子,郡王不能住国公的宅子。若他的房子不如旁人,难道要他看着谢衡压他一头吗?
“太平坊皆乃勋贵,并无百姓。”顾问安笑了笑,淡声道:“都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老臣,臣没那个本事让他们搬,若三殿下又这个本事,臣绝不敢多言。”
谢慎哑然,只讷讷道:“永安坊到底远了些……”
顾问安没说话,眼神寒冷地低下头。
谢慎做了那样的事情,居然恬不知耻勾搭他的女儿。今儿若叫他称心如意,才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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