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指甲,冷声吩咐:“去问问,今儿陛下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是。”
顾皇后冷哼一声,脸色深沉如墨。
二十年过去了,皇帝还是那个自私薄情的男人,没有丝毫改变。
她手心都是凉的,一阵后怕。
幸而以往许多年未曾有人算计阿绫,否则说动了皇帝的心,她该怎么办?
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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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顾皇后方去见皇帝。
她眼圈儿红红的,脸色有些蜡黄,却还是挤出温柔似水的笑,软声对皇帝道:“陛下,兄长答应了。”
皇帝心下大喜,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拉住顾皇后的手安慰她:“皇后辛苦了。”
“能为陛下分忧,臣妾不苦。”顾皇后垂眸,轻声道,“只是,阿绫恐怕要怨我了,臣妾的心好疼啊……”
她泪眼朦胧望着皇帝,“阿绫已好几日没给臣妾请安,陛下,臣妾好难过,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皇帝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了想方道:“要不然,朕为你过继一个孩子?”
顾皇后怔了片刻,轻轻眨了眨眼睛,哑声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答应。”
“皇后说吧。”
“陛下把阿延过继给臣妾吧。”她说的很冲动,像是心血来潮的想法,“若阿延是我的儿子,我日后就是阿绫的婆婆。有孝道压着,她就不会怪我了。”
这份冲动,却很快说服了她。
顾皇后满目期待地扯住皇帝衣袖,泪水盈盈望着他:“陛下,您要的臣妾都答应了,您就答应臣妾这么一件事儿吧。”
皇帝不想答应。
他语重心长劝说皇后:“你是皇后,将孩子过继给你,就是半个嫡子。阿延出身卑贱,不配做你的儿子,你若想要孩子,哪怕是阿慎阿衡,朕也能从崔妃郑妃手中给你抢来。”
“臣妾不想要孩子,臣妾只要阿绫。”顾皇后低着头,松开拉着皇帝衣袖的手,失落不已地问:“所以,陛下是不愿答应臣妾吗?”
皇帝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她语气中满满的失望和落寞,宛如生无可恋,当场就能去死。
皇帝只得道:“皇后是嫡母,就算不过继,阿延亦是你的儿子。”
“不一样的。”顾皇后轻声道,“陛下知道,这是不同的。”
嫡母和生母养母,怎么能相提并论?地位再高,实则并无什么关系。
她并不让皇帝为难,勉强一笑,“罢了罢了,臣妾没有子女缘分,生来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何必强求……”
话未毕,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一大颗一大颗,扑簌簌落在衣裙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皇帝想说什么,却被顾皇后按住嘴:“陛下不必多说,臣妾全都明白,臣妾……明白。”
她低着头,“陛下,臣妾告退。”
说罢,不容挽留,快步离开。
脚步决绝到,像是在逃离,像是在躲避。
皇帝叹了口气,苦恼地揉揉额头,满目惆怅。皇后伤心欲绝,他亦十分不舍得,可过继谢延,此事绝不成。
他本就是长子,若再占一个“嫡”字,只怕要失控。
顾皇后走后,容嫔从后殿走出来,依偎在皇帝身侧,捻起一
颗葡萄喂他,娇滴滴道:“陛下方才与皇后娘娘的话,臣妾都听见了。现在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妃说吧。”
“钦天监说,大殿下三五年内必有灾祸。到时人都没了,嫡子不嫡子有什么差别?难道皇后娘娘还能让一个死人当储君?”
容嫔微微一笑,望着皇帝,声音近乎蛊惑,“不如答应皇后娘娘,满足她,让她为陛下更加尽心竭力。”
说完,容嫔又剥了一颗葡萄塞进皇帝口中,甜甜笑道:“臣妾弱质女流,觉得这样极好,陛下若不喜欢,可不要责怪我。”
皇帝却已陷入了沉思。
他私心还是不愿意的,他不想给谢延任何好处。
但顾皇后绝望哀伤的眼神,又一次呈现在眼前,剐着他仅余的一丝良心。
皇后已许久没这样难过了。
上一次,是二十年前谢延出生时,她得知谢延和谢延的生母存在,就是这样伤心,摇摇欲坠,险些倒在他跟前。
那时,她还是天真明媚的少女。
二十年了。
他因为谢延伤过她一次,难道还要第二次吗?
再看容嫔,已经一无所觉拿起一旁的苹果,那小匙挖着果肉,小口小口吃着,天真娇憨,并未放在心上。
就像是,许多年前的顾皇后。
皇帝闭了闭眼,道:“你说得对。”
容嫔勾唇一笑,甜滋滋道:“陛下再夸我几句吧。”
如果……
没有当年的事情,皇后也该是这副模样,笑吟吟靠在他肩上,与他撒娇,而不必像现在这样温柔贤惠。
皇帝扬声道:“传旨。”
八月二十,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圣上颁布一道旨意,短短几刻钟便传遍了京城。
将大皇子谢延过继到皇后顾氏膝下,另将尚书令顾问安之女,成乐公主顾绫赐予谢延为妻。
从此,大皇子谢延是皇后嫡子。
尚书令那个金尊玉贵的宝贝女儿,终于有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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