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还待定睛要看清,却只见赵三郎,不,赵祐端庄的举其袖,引白绥,御酒进毕,拂双袖于阑干而止。
完了。
月奴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众乐齐和,余音绕梁不绝,众人都沉浸在曼妙的乐声中,她却脸色发白,几近要从座位上滑下去。
宫中的寿宴热热闹闹进行着,两旁对列的杖鼓皆戴着长脚幞头、紫绣抹额,身上穿着镶黄窄袖紫宽袍,月奴心里哀嚎一声,眼睛从跳着供舞戏的舞者群里掠过,努力越过舞者们排立的叉手,举起的左右肩,从中寻找赵祐,只见他端坐位子上,面色如常。
忽得一道冷冷的光直瞧过来,四目相对,月奴后背被那寒光吓出一身冷汗,她吓得忙转移视野,装作兴致勃勃在欣赏舞者动足应拍,一起群舞的曼妙舞姿。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下不但高攀不到太子殿下,还在他心中留下了攀附名利的不良印象。完了完了,月奴心里不断哀嚎。
她食不甘味,连筵席上又何等美味都没有吃出来,只想赶紧等筵席到热闹时寻到太子说几句话。
好容易如坐针毡,熬到筵席过半,诸人可自行走动,月奴眼睛余光瞥见赵祐一人端着酒杯往寿康宫后面的御花园而去,当下跟着偷溜过去。
赵祐一人立于松树下瞧着头上月,冬天的月光干巴巴的,冷冷落在他肩膀上,晕染出一片冰冷。
月奴凑上前去,小心翼翼赔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祐冷哼一声,扭过身子去侧对着她,月奴见他并未拂袖而去,当下大喜,喃喃道:“我有自己苦衷,定要做了太子妃才能施展一二,并非嫌弃你……”
她说到这里,赵祐听到“嫌弃你”三个字,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月奴不敢多说,忙磕磕巴巴说完下半句:“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知道明三娘子有何功力倒只有做了太子妃才能施展?!莫不是踩高捧低?还是趋炎附势?”赵祐嗤笑道,将手中酒杯举起慢条斯理品着酒,意态之中尽显嘲讽。
月奴心里忽得涌起一丝尴尬,行了个礼:“既如此,我便不打扰太子殿下雅兴。告辞。”她说罢便不等赵祐回应,自顾自的重重起身,拂柳穿花而去。
赵祐的心里空荡荡的。
昨日被拒绝他自然不好受,他当时甚至还想问问月奴到底喜欢太子哪里?又想告诉月奴自己就是太子啊,可没想到月奴一把推开自己,往园子外面跑将而去,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这情绪沉淀一夜,到这时便成了讽刺嘲笑冷漠,他定要好好出这口气才成!
可是看着月奴眼中神采黯淡下来,赵祐的心里并没有预想的轻松愉快,反而还升起了失落和懊悔:为什么要那么嘲笑她呢?是自己骗人在先,又何必怪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娘子呢?她没怪自己骗人,他却先冲着她闹脾气,这又算什么君子所为?口口声声心悦于她,却挖苦嘲讽她,还算什么君子?
赵祐心里忽上忽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汤圆:没想到是月奴的追夫火葬场……哭了
月奴:狗作者!……
第69章
恰在此时,暗卫上前来报昨日里的跟踪见闻:“回禀殿下,小娘子昨夜不知为了何事嚎啕大哭。”
赵祐一惊。
明三娘子昨夜回去便大哭了一场?思来想去定是为了昨天之事,可见三娘子到底还是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并不如她当时所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难不成……她对我有意?
既然对我有意,那么听见我表白心意,她应当高兴万分才是,为何又哭?
莫非……是明殊命令她接近太子?她明明朝夕相处中心里有了我,却迫于父亲压力不得不准备嫁给太子?于是面对我的心意左右为难,无法回应我才因此痛哭流涕?
赵祐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推测颇有道理,可不是嘛?孤这般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饶是谁与孤相处几天都会忍不住倾慕于孤。
想到这里赵祐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再回到筵席上穿过人群看见月奴肿呼呼的眼皮,不由得有些心疼。
罢了,罢了,不与这小娘子生气。他招来侍卫吩咐:“寻太医院些消肿的药膏。”
侍卫却不走,迟疑发问:“殿下可是要治眼睛红肿?恕我直言,在眼皮上贴药膏多半刺激眼珠,市井间的法子多是用地窖里挖上来的土豆片消肿。”适才太子殿下打量了那个眼皮红肿的小娘子好半天,便是猜也猜得到他的心思。
赵祐不假思索:“去寻个地窖。”
侍卫摇摇头:“非也,非也,用地窖不过取其凉快之意,其实井水、冰块皆可。”
可是月奴不是刚刚才被自己气走么?这样贸然送过去,只怕她不接受呀,赵祐摸着扇角,绞尽脑汁想着法子,丝毫忘记思考为何侍卫不假思索就知道是要治眼皮红肿。
孙辈环绕,又听说周家不日便可进京,太皇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她牵过月奴的手命她坐在自己身边,又招手叫了孙儿过来。
赵祐忐忑的盯着月奴,却见月奴往侧面歪了歪身子,不甚在意的样子,太皇太后想起月奴的心愿,有心成全,便笑着介绍:“你们俩说起来还是姑表亲戚,倒自小不认识,这便是明家三娘子明月奴。月奴,快见过你表哥。”
月奴马马虎虎行了个礼,嗓子里混了一句:“见过太子殿下”,连看都懒得看赵祐一眼。适才的一幕,让她心里有尴尬、有被愚弄的气愤、有被轻视的自卑,想起自己还在这个黄毛小子跟前不住的说“非太子不嫁”的话,她现在简直恨不得地上能有个缝让她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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