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大厨同伴好心些:“没肉了,给你配上茱萸辣酱将就着吃吧。”
“将就?这可是康娘子亲手熬成的,我每天都舍不得多放哩!”那个大厨气鼓鼓抗议道。
不过他们还是给田获舀了两勺茱萸辣酱,红汪汪的辣酱倒在盘里色泽分明,田获忍不住冲辣酱罐里多看了两眼。被大厨警惕捕捉,一把抱回罐子:“别看了,没了。”
田获:……
他看着碗里红汪汪的茱萸辣酱,能分辨出来当中有笋丁、豆腐干、香菇丁,绊着颗颗粒粒的白芝麻,里头还漂浮着焦黄的香葱丁。
田获用筷子尖蘸了点辣酱油放进嘴里,嗯,他做过香料生意,一下便能尝出白芷、草果、紫草的清香,再多的也辨不出来,却能感受到滋味复合。
他不再犹豫,夹起一筷子茱萸辣酱放进了荷叶夹。
柔韧的香菇丁复有嚼劲,豆腐丁弹性十足,却不能夺走主角茱萸酱的风头,反而吸满了茱萸的辣味,辛辣十足,麻滋滋直往舌尖窜,叫人身上出一身汗,不单单是辣,更多的是香,鼓动着他分泌出更多的口水。
麻辣劲爽,单是这辣酱便不逊色于许多菜式,田获吃了几口便觉得后背起了厚厚一层汗,伸出舌头吸溜吸溜换气。可又不舍得不吃,于是赶紧吃了一大口还没夹辣酱的荷叶夹。
一会功夫他便吃完了这荷叶夹,小丁去收餐盘时啧啧称奇:“这盘子,舔过的吧。”
店中厨子们自己吃的伙食便这么好,那店中的食物当何等好吃?田获心里如同被个钩子抓啊抓得,越发惦记起了店里的食物,他团团转想起了法子,却被个娘子叫住:“看你在这里转了许久,可是想吃里头的饭菜? ”
那娘子生得银盆脸,眉眼间自有几份徐娘半老的风情,田获忙低头告罪不敢直视:“是哩,小生外地行商至此,可惜进不得店中。”
娘子抿嘴笑道:“康娘子做菜有一手,也不怪你,这样吧,马上就轮到我进店,待我进店后捡那几个好吃的另叫出来打包些出来与你如何?”她身后的婢女端着两个食盒,显然是位老客,准备打包。
得来全不费功夫,田获喜出望外,忙唱了个大诺,从兜里掏出银钱奉过去:“小生姓田名获,是钱塘人士,东绸西贩,北煤南运,不拘哪个行当都做得。”
那娘子吃吃笑起来,命自己的丫鬟收下银钱:“好个实诚小哥儿,我姓吕,街面上邻居都唤我吕二姐,你瞧着也跟我兄弟差不多,便跟着唤我吕二姐便是。”
田获却并不唤她二姐,反而笑道:“谢过吕娘子。”
瞧着吕二姐前头还有两位,田获便说些自己家乡风土人情,生意上的逸闻趣事,不时逗得吕二姐发笑。
前头的队伍却有了一丝骚动。
田获忙将吕二姐护在身后,自己打量端倪。
原来不知从何处冒出一队手提棒槌的护院,各个肌肉虬结,胡子拉碴,瞧着便觉得凶狠十足。领头的却是两个男子,一名身着绸衣,身形松垮,一位身着粗布衣裳,高高壮壮。
来者不豫,果子一见立刻将他拦在门外:“男子不能进。”
“吆!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这是我家店铺,为何进不得?”绸衣男子歪着身子,笑得流里流气。
高壮男子更是嚣张,一把推开果子,就要往里闯。
田获听得自己身后的吕二娘“咦”了一声。
在场的娘子们也纷纷变了色,她们能来此地,为的就是此地专属女子,能获得片刻恣意,谁知竟然有男客出没。
对方显然也打着这算盘,身后那队护院毫不收敛,大大咧咧就要往里闯——
“慢着!”一个小娘子从店里走出来,站在了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一队人马。
有人低声议论:“是康娘子!”
原来这就是这家店的主人,田获瞧着这个小娘子,她年岁不大,脸上却透露出与她年岁不符的沉稳冷静,气场十足。
绸衣男子斜着眼,似乎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店主人来了更好,今儿便将话说清楚:你若是将店乖乖儿交给我,我便不去告官追究你霸占店铺,若不……嘿嘿……”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原来这家店不是康娘子的吗?”
“我倒是记得从前这里是汪家脚店。”
“汪家脚店这几年破败了,说不定因着这个顶给别人了呢。”
“这不是汪老三吗?汪家御厨百年,眼看要败在这不成器的东西手上啧啧。”
“即便是不成器,人家家里的店铺也不想白给别人啊。”
岚娘跟着出来,见形势不妙,便叫了小丁,叫他赶紧跑去汪家请汪行老过来。
想了想不稳妥,又叫勺儿去张大官人店里去寻大松。
再一想,又叫通草赶紧去军巡铺请那些常来吃饭的李军汉等人。
田获在底下也看着悬心,那康娘子瘦瘦弱弱,哪里是那些个壮汉的对手?生意人本来讲究不爱惹事,可康娘子做的美食这般好吃,叫他忍不住就觉得欺侮康娘子的都是坏人。
他咬咬牙,从地上捡了一块破砖起来,盘算着一会形势不对就趁乱砸砖。
他背对着,不知身后的吕二娘看到他拿起砖头后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神情。
康娘子却不慌不忙,先是瞥了一眼他身后:“吆,这位洗菜小工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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