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年摇头:“娘,你恨不恨他?”
杜曼丽愣了愣:“嗨,人死如灯灭,现在提有什么意思。”她问:“有心上人了?”
高斯年没点头,也没摇头。他话少,每次来,都是杜曼丽说得多,絮絮叨叨,尽是慈母心肠。
“是谁家姑娘?”
杜曼丽忙活饭菜,不要他帮忙:“甭管谁家姑娘,好好对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闹矛盾切忌冷战……”
回城郊别墅,高斯年一支支抽烟。
他不常抽烟,只有尤其烦躁的时候,才会借由这点苦涩渗透肺腔,平息情绪。
没开灯,猩红光点闪烁,彩绘烟灰缸中布满粉尘。
云雾缭绕,他狠狠吸口,吐出颓靡薄白。
“铃——”
苏孚接起电话。高斯年声音喑哑厉害,想是变音药还没解,苏孚不厌其烦,细致讲解变音药的危害。那边耐心听着,突然笑了两声:“你的谢礼,我想好了。”
“嗯?”
“你想当高夫人么?”
苏孚扬眉:“有歧义啊哥哥。”
高斯年纠正道:“高家掌门人的夫人。”
少女轻笑:“高玉麒?”
他低低嗯了声,苏孚语气明显冷淡许多:“谢礼太贵重,要不起,您还是换个吧。”
电话挂断,高斯年捂着心脏苦笑。
太卑劣了,居然感到欣喜。
太卑劣了。
他将烟头摁灭,沉着地想,他后悔了。
第20章 养兄(9) 高斯年身心拔凉……
建中蒸蒸日上,吸引许多外国佬来要求入股。充沛资金、先进技术,精良器械,诱惑巨大。苏孚断然拒绝,该平行世界走向与现实基本趋于一致,身为华人,她可以发展慢,不可为虎作伥,做洋人傀儡。
冬月初八,高玉麒生日。高府新丧,不宜大操大办,包下索菲酒店,摆七八桌,与宴的都在各界拔尖。
办公室,高斯年与苏孚交流新药研发,瞥到请柬字迹顿了下:“构思很好,盘尼西林致敏问题不容小觑,只是去羟基仪器太精密,地下室那台机器做不到。”
“这不是有你么?”
“你的意思是要合作?”
“为什么不能?春和堂近日也受到冲击了罢。”苏孚批完文件,套笔帽:“找不成第一第二,就找第三合作,再毁掉第一第二。这不就是Ceres大使的计划?赵老板糊涂,胳膊肘往外拐,咱们不能糊涂。”
高斯年思考道:“可以。我回去就上报课题,将实验放在f大做,届时盈利均分。”
苏孚扬起一抹笑:“等你好消息。”
落日熔金,暮色由远及近,暗暗袭来。
索菲酒店比邻外滩江支,华灯初上,脉脉水流映照两侧霓虹灯光,雍容大气,浪漫绚烂。
作为上海滩最时尚的酒店,索菲建筑使用欧式风格,十几层洋楼,彩绘玻璃,油画顶板,到处都是对比强烈的明艳色彩。
高玉麒早早在大厅等着,合身燕尾服包裹住天真孱弱的小少爷,将其变作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绅士,觥筹交错,毫不怯场。生在世家大族,再烂漫的性子,该懂的也懂。
见到苏孚他眼前一亮。
她的礼服是高玉麒亲自挑选,特地从国外运来。典雅红裙大胆运用不规则美,高贵又妖娆,浅笑回眸时,如一株盛放牡丹,光彩夺目。
高玉麒迫不及待走到她身边,亲切交谈。
众女窃窃私语:“看来咱们没什么机会。”
“嗤,苏孚?嫁去也就是个姨太太。”
“姨太太?她势头如日中天,Ceres大使都亲自接见。”
“那算什么!不过是卖衣服卖药的作坊,比得上你我?尤其是那位。”说话冲南面努嘴:“蔡家有意与高家联姻,蔡小姐可不容人,她这样出风头,呵。”
众女望过去,果然,蔡爱颐盯着高玉麒的方向若有所思,嘴角下压,并不开心。
她端起酒杯,众女以为是要去找苏孚麻烦,没想到拐个弯,去天台吹风。
众女兴味索然,谈论起粉珍珠珍奇还是紫珍珠名贵。
天台不只有蔡爱颐,还有戴着薄玉面具的高斯年,站得隐蔽,众女没发现他。
他倚在栏杆上,望夜幕笼罩的黄浦江。舟马如潮,五彩斑斓,极致奢华。
“没想到你会来。”
高斯年侧首:“蔡小姐何出此言?”
交际时,高斯年会控制眼神,含笑望来时,春风拂面。
蔡爱颐只觉被电了下。她知道好友痴迷这个男人,也喊兄长帮过无伤大雅小忙,内心却是不屑的。一个男人而已,值得费尽心思?但在如此夜色下,被这般能令明月黯然失色的眼神触及,蔡爱颐忽然理解了好友的心情。调整站姿,手指拂过鬓发,将其藏在耳后:“贾月如托我查过你。不过你放心,这事毕竟关系重大,蔡家定守口如瓶。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高斯年不答反问:“听闻蔡家与高家将要联姻。蔡小姐不去找未婚夫,却问我的想法?”
“唔。”蔡爱颐拿酒杯遥遥一指。不远处,苏孚与高玉麒交谈甚欢,亲密无间。她高傲地扬起下巴:“我蔡爱颐不愿与人分享丈夫。”意有所指的补充:“况且,相对于青涩少年,我对成熟男人更感兴趣。”
高斯年笑了两声。声音嘶哑,难听极了,但那笑中的风韵,叫蔡爱颐不自觉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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