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灵哪里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又不知要怎样回应, 便只笑了一笑,没再言语。
殿内复又安静下来。
时辰已不早了, 可姜宁灵因得下午睡了那一长觉,此时也不觉得困,不知不觉间又同穆淮说起话来。
方才说了南乔的事,姜宁灵便不由得想起同南乔前后脚入京的另一位和亲公主。
姜宁灵还记得,那位思悠公主入宫面圣时,行为举止带着说不出的怪异,此时想起来,便问了几句。
穆淮自然也记得这事儿,且为保稳妥,他那日便遣了暗卫去探查,几日下来,令陈国使臣束手无策的事情,暗卫在京中早已摸了个清清楚楚。
问话的人是姜宁灵,穆淮也没什么好瞒的:“月儿猜得不错,那思悠公主果然有猫腻。”
说着,便将暗卫搜集出来的消息大略同姜宁灵说了一遍。
那日暗卫在驿站中听得那位李使臣的话,便明白当日入宫的是位假公主,且从几人对话中不难听出,真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了出去,眼下正不知所踪。
于陈国使臣而言,在偌大的京城寻个人,谈何容易,但穆淮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知晓了那位公主的下落。
那位公主想必也是自小颇受父母宠爱,又心思纯良,带着大笔银钱跑了出去,原以为至少能寻个落脚处衣食无忧地等风头过去。
却不想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又不懂得遮掩钱财,被歹人盯上,抢走了银钱不说,又见她容貌明丽,便起了歹心,欲轻薄于她。
好在暗卫先一步寻到了她,又得穆淮授意,正想方设法地将思悠公主同荣世子二人做着牵扯,见事情不妙,便引来了荣世子,在思悠被轻薄前将人给救了下来。
荣世子与思悠初初相识便是这同话本里一般的场景,自然在心中留下了微妙的情愫。
荣世子见思悠孤单一人,又问不出身份来历,虽觉蹊跷,但到底不忍心让她一个姑娘家继续游荡在外,便出面寻了个宅子,将人给安顿下来。
荣世子一表人才,又救她于危难之中,思悠心中感激的同时,又难免有了些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心思来。
眼下不过一月左右的时间,荣世子只偶尔去那宅子里看望一眼,许是顾忌男女有别,二人见面并不多。
不过到底是牵了线搭上桥了。
这故事听着便许多曲折,穆淮三言两语说完,神色却平淡。
姜宁灵听得有些愣,从前这等英雄救美的场面她只在话本里见过,谁知这回倒阴错阳差,让穆淮给促成了这样一出场面。
穆淮原本就想着让荣世子与思悠公主结姻亲,思悠公主这番出逃,虽明里暗里都麻烦了不少,却误打误撞地这样同荣世子相识,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事儿几重巧合叠加,姜宁灵捋了一阵才捋明白,感叹命运奇妙的同时,又不禁想得有些远。
虽说荣世子的品行端正,但思悠公主如今在他面前到底是来历不明的女子,荣世子多少会有些提防之心,想必不会太过亲近。且区区一女子,荣世子就算将她养在院中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
再说那思悠公主,本就是舍了身份逃出来的,自是不可能再回陈国去,也自是不可能再捡起“陈国公主”这个身份用了。
不仅如此,未免身份被揭穿,想必她也会离大燕皇室远远儿的,省得被人觉出什么不对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样一来,若是思悠公主知晓荣世子的身份,即便初初相见时留下许多悸动,想必也不会再多接近了。
姜宁灵纯是站在有情人的角度来想这件事情,还真说出了穆淮不曾注意的地方。
不过穆淮倒也看得开明,虽牵了线搭了桥,却也不强求此事一定要有什么结果:“朕给他二人造了机会,剩下如何,全看他二人之间的缘分了。”
“若是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穆淮所言不假,虽说他当初拟定荣世子做和亲人选,却并不是按着荣世子非娶不可。
他将荣世子推出去,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荣王及荣世子定不会有异议,但冷暖自知,这位思悠公主同荣世子若是志趣相投,日久生情便也罢了,若是二人都心怀怨怼,只怕穆淮与荣王府都要生出嫌隙来。
这回思悠公主出逃,虽说穆淮能在旁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却也并不觉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因此,倒也不强求。
姜宁灵身为世族女子,知晓太多对自个儿婚事无法左右的事情,听得穆淮话语,很是赞同他这态度,却在听得他话中字句时,忍不住轻哼一声。
“强扭的瓜不甜?陛下竟是也知晓这个道理?”
姜宁灵显然话中有话,穆淮却一时未反应过来她意指何事,便温声回道:“此话怎讲?”
姜宁灵揪着他衣襟的手还未松,说起此事时,不自觉又紧了紧,耍小性子般道:“臣妾先前都出了宫去,陛下却还要将臣妾接回来,既然陛下知晓这个道理,当初为何还执意要将臣妾扭回来?”
这是姜宁灵回宫之后,头一次说起出宫一事。
这事儿明显是二人之间的一道裂缝,姜宁灵与穆淮都心知肚明,而对于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这道伤疤,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
仿佛只要这样粉饰太平,就能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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