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英的病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就是个肺萎,这种功能性改变检查效果不明显,但中西医结合效果不错。中药全靠养,药价不便宜,关键还有个叫万托林的进口药比较难办。
这药的产权和版权属于一家美国公司,而华国和美国现在是完全对立的意识形态,要搞到这个药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有亲戚朋友在美国,要么从别的已经建交的国家买,譬如英国,法国,香港。
而正好,老钟头有个同学在解放前去了香港,现在那边一家非常有名的制药公司,如果请他带的话也算方便。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钟主任麻烦您帮忙问一下朋友,大概需要多少钱,带一次能用多久,钱不是问题。”
林丰收急得眼睛直抽抽,啥叫不是问题,钱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不,听说一年要一千块的时候,她差点给吓死了。
一千块啊!就是把她杀了,剥皮抽筋一刀刀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一千个鸡毛毽子挣一百块,这得做一万个毽子才勉强够吃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就是他们做得出这么多,也卖不出去啊。
林丰收从没如此绝望过,以前总觉着儿子的病不好是没去大医院没找好大夫,只要一天没被“判死刑”就一天有希望,现在进了大医院找了好大夫,反而让她更失望!
她艰难的看向儿子,眼圈红得不像话。
林珍珍紧了紧随身挎着的绿书包,万元户以后还能当,可救命却刻不容缓。“钟主任,您这儿能不能打电话?”
老钟头带她去院长办公室,那里有一部电话机。
珍珍拨出去,得先转到电话局接线处,才能再转到她要打的地方,“你好,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季渊明?”
里头的八百块,她只有保管权,还是得征求主人的意见。
电话那头顿了顿,“好的,您稍等。”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分钟,直到换了个人来说话:“对不起,季营长不在,请您改天再打。”
珍珍不信邪,半小时后又打一次,对方直接说会转达季营长,没说他在不在,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电话……估摸着,又是去出什么任务,无可奉告了。
珍珍咬咬牙,掏出砖头厚一沓钱,数出整整一百张硬挺的大团结,“麻烦钟主任转交朋友,我们感谢他。”
老人惊讶的张了张嘴,这年头能拿出一千块的人家屈指可数,他本来是没打算告诉她们这个渠道的,因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徒增烦恼,只是想到昨晚小姑娘的帮助,总觉着不让她们知道这条希望通道对她们不公平,毕竟,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可……她居然还就真拿出这么多钱来了!
就是自诩最了解妹妹的丰收大姐也傻眼了。
“珍珍你哪来的钱?”
“季渊明给我的。”
林丰收嘴唇蠕动,当着其他病人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仍怪怪的,季渊明不是把津贴都寄回家了吗,他能攒下这么多钱?可即使攒下了,他就这么不带犹豫的全交给珍珍了?
是,珍珍是个好女孩,可也才刚结婚几个月,见了两面啊!
她心里既替妹妹高兴,又觉着不踏实,小两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很快,钟主任挂完电话,笑眯眯的进来:“你们运气好,我朋友今晚就要过来,估计最迟后天能到这儿,钱我先帮你们收着,后天见了药再给他可以吗?”
要知道,没关系的话她们可能连药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使有关系请人帮带,代购费也不会便宜,老人家不收一分手续费,又是打电话又是走人情的帮她们,珍珍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了,“要不,您家里还有没生病的花?我去帮您看看?”
老头高兴坏了,“这敢情好,下午六点,我去招待所接你们,你们就住我们家对面是吧?”
直到走出诊室,又取了中药,超英整个人还是迷糊的,脚底下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那是一种超越一切的欢喜与激动,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生命线被延长了一般。
珍珍如释重负,挣钱的意义不就是花钱?只是这事得跟季渊明说一声,虽然交给她的,可终究还是他的钱。
忽然,袖子被人拽住,少年用他绝无仅有的,清脆的声音,坚定地告诉她:“谢谢小姨,我一定会还你钱。”
虽然她不是原主,可林丰收对原主的关爱就跟母亲一样,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她就要替她履行义务。
省医门口有两家国营副食品店,跟后世不一样,现在是一个全国统一物价的年代,这里的水果特新鲜,还跟清河县一个价,当然,珍珍看的是柜台后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铁罐玻璃罐,橘子罐头荔枝罐头黄桃罐头和各种奶粉麦乳精,全是探望病人的佳品。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只要有看病的介绍信,这些东西不用票也能买到,只是价格翻倍而已。
哪怕整个石兰省,也找不到这样的地儿。
珍珍当即要了三罐麦乳精四罐奶粉二十个罐头,分四个大网兜扛回去,豪!
一路上,林丰收也想开了,反正药钱都花那么多了,再买点东西给珍珍和超英甜甜嘴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她这辈子啊,是成她妹的大债主咯!
回到招待所,三个人盘腿坐床上,打开一个橘子罐头,你一嘴我一嘴的吃起来,橘子甜丝丝,凉润润的,入口即化,橘子汤更甜,简直就是冰糖水,让人幸福得直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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