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臣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 听得谢铎佩服不已。
姜还是老的辣,胆子还是老谢大。
你用一具假尸扮做谢苒发丧埋进自家祖陵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让陛下把人迁到皇陵……
若真如此,那具女尸可算是积了大德,生前默默无闻,死后直接进皇陵,就是不知高家的祖宗认不认她,会不会半夜托梦给陛下骂他糊涂。
谢铎咽了下喉咙,惭愧的低下了头。
高瑨对谢远臣会这么提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个老狐狸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最后瞒无可瞒的地步,他绝对会咬牙撑到底。
“骆英娘,京城人士,年芳十九病逝,生前家住骆家村娘娘庙附近,其父骆有财好赌成性,一个多月前,其女亡之后,骆有财以银二十两将尸身卖与富贵人家结缘……”
高瑨没有对谢远臣提出的迁陵之事做出回应,反而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生前事迹,谢铎听得一头雾水,满脸问号,谢远臣却是直接变了脸色。
因为高瑨报出来的这段生平,正是谢远臣托人寻来的那具与谢苒同年的女尸身份。
高瑨既然能查到那女尸的来头,当然也知道是谁家买了那具女尸……
谢远臣沉默无声,掀开袍脚,一副要跪的样子,谢铎见状,哪里敢耽搁,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发出‘扑通’一声响。
高瑨在谢远臣膝盖落地前上前扶住,怎么也不肯让他下跪,从旁劝慰:
“将军不必如此。”高瑨扶着谢远臣坐回原位,说:“让谢铎多跪会儿就成。”
谢远臣:……
谢铎:……??
谢远臣搓着掌心,猜不出高瑨到底什么意思。
“陛下既已知晓这些,大可以此定臣之罪。”谢远臣说:“实在是臣老来糊涂,爱女心切,不忍贵妃娘娘那自由自在的性子被拘束在皇宫之中,这才做出此等狸猫换太子的恶事,一切罪责皆在老臣,还望陛下看在老臣多年为国征战的份上,不要殃及谢家满门。”
高瑨叹息:
“将军至此仍不愿与朕说实话吗?”
谢远臣微怔:“臣……说的是实话。”
高瑨指出:“将军这些实话中怕是不包括谢郬吧。”
谢远臣无奈,只好不再隐瞒试探,整理一番思绪后,对高瑨问:
“陛下是何时知晓的?”
高瑨爽快回道:“大半年前吧。”
谢远臣认命闭上双眼,笑自己自以为是,觉得计划天衣无缝,谁知……这大半年的所有掩饰,此时想来简直可笑。
“陛下既然大半年前便已知晓,那为何……不发落?”谢远臣问。
高瑨反问:“朕不发落,将军觉得是因为什么?”
谢远臣摇头:“臣不知。”
高瑨直言:“因为朕喜欢她,敬她,爱她,想让她一辈子都留在朕的身边。”
这个答案让谢远臣有些无所适从,按理说,自家女儿有人喜欢,他这个当老父亲的应该高兴,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陛下说出喜欢谢郬的时候,谢远臣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疑问:
你喜欢那个疯丫头什么啊?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谢远臣不能直接这么问,至少现在看来,皇帝对谢郬的喜欢,可能成为搭救谢家的最后一道法宝。
“不过可惜,朕的愿望落空了。”高瑨遗憾的叹了一大口气,站起身边踱步边说:
“无论朕多么希望她留下来,她最后还是走了。”
谢远臣把心一横,干脆替谢郬解释起来:
“那什么……她……走是走了,可后来……不又回来了嘛。陛下您知道吗?那个小太监,脸上有胎记和麻子的小太监,就是她呀……”
谢家正经历一场危机,谢郬的身份反正已经暴露了,既然皇帝说喜欢她,谢远臣也没办法让皇帝改变心意不喜欢,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皇帝的这份喜欢利用起来。
孙子兵法曾有云:不用白不用嘛。
至于今后他们今后怎么发展,那就是后话了,反正主动权已经到了谢郬手里,谁也逼不了她。
“朕知道那就是她。可将军也看到了,她最后不还是弃朕而去了嘛。”高瑨两手一摊,略显着急。
谢远臣想了想后说:
“啊。是。走了。她……就是那性子,来去如风的,不好琢磨。”
高瑨坐回他的座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谢远臣。
谢远臣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再装不下去:
“陛下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不过谢郬之事,臣做不了主,若陛下叫臣开口让她回京,臣是说不出口的。”
高瑨像是就在等着谢远臣说着话,立刻接道:
“不用将军开口,朕自会去寻她。”
谢远臣:……那你要我干嘛?
高瑨不再跟谢远臣卖关子,将今日传召他父子二人入宫的目的说出:
“朕直说好了。朕过些时日便打算亲自去边关寻她,届时朕约莫会离京两个月,这京中内外便要托付给将军镇守,朕说的帮忙便是这个。”
谢远臣恍然,思虑片刻后说:
“陛下离京两个月……未免太过冒险,要不……臣写封书信把谢郬召回来,陛下有什么话,可以等她回京以后再与她说。”
皇帝离京时大事,更何况要两个多月。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定又会起什么幺蛾子,与其看着朝廷混乱,谢远臣宁愿做一回坏人,把谢郬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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