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母一边打电话安排人过去拿莫孓的手机一边又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需要解决。
莫孓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就是我这边需要联系一下房东退房。”
他脸上有淡淡嘲讽一闪即逝:“你们都把我家调查得那么清楚,想必应该知道家里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管的,所以我联系不到房东。”
莫孓在没被拐去贺伟农那栋别墅之前根本不知道贺家原来那么有钱,看见贺伟农的母亲和舅舅,更是对贺家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他虽然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过好歹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死宅,各种电视剧电影小说看了不知多少,这两位一看就是跟他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物。
从进到自己家的客厅,贺母始终态度温和,言谈举止斯文有礼,没有一点暴发户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嘴脸,但是那种“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气质始终都拿捏得死死的。
人家甚至知道他是个连银行卡都没有的low逼,贴心到连拿来砸他的钱都是现金。
莫孓总算明白那位女士为什么会背一个如此夸张的大包了。
果然是带着“很大”的诚意来的。
离开南骊城之前,莫孓去了【吟风草堂】。
看着已经有些花白胡须的耕夫先生,莫孓一时有些神情恍惚。
这是教了他五年书法的老师。
可能先生是如今他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熟悉并且愿意告别的人了。
和那些普通的孩子一样,莫孓也是有叛逆期的,一个因为生病只勉强读完了初中就被迫长期闷在家里的孩子,莫孓叛逆的表现居然是要求上学,他想去接触人群,接触那些同龄的小伙伴们。
每次去医院路过站四小学和第八中学的时候,他都会拉长了脖子,满眼歆羡的看着里面的那些学生,课间的嬉笑打闹上课时的书声琅琅,都令他觉得那是最快乐却又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整日整日的呆在家里,莫孓变得越来越焦躁。
可是他的情况又实在不允许出去读书,于是父母为了安抚他折中帮他报了一个附近的书法学校,只因为学这个比较不费力气,而且不需要跟其他同学有什么接触。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私人书法学校,校长和教员均由耕夫先生一人担任。
班级里的学生没有年龄限制,从五六岁的稚龄童子到年逾花甲的老人只要喜欢书法都可以报名,耕夫先生唯一的限制就是人数,学员始终保持在十名,不挑学员是因为有教无类,限制人数是源于因材施教,先生笑言他要对得起每一位学生的束脩。
和贺伟农的相识也是因为两年前他拿了一副倪瓒的真迹慕名来求耕夫先生帮忙修补,莫孓知道耕夫先生涉猎书画领域极广,除了自成一家飘逸洒脱的行草之外,先生镌刻的印章甚至比他的书法更有名气,也常常有人拿着各种书画作品找先生帮忙装裱。
而贺伟农因为非常满意先生帮忙修补的那副《春山夜归图》,竟然也报名了耕夫先生的书法班成了莫孓的同学。
谁能想到一个富二代潜心学习书法四个多月,竟然只是为了接近他这个病秧子呢?
莫孓最后对耕夫先生深鞠一躬,感谢他五年来的悉心指点,他曾经想过要不要提醒一下先生别去招惹贺伟农这种恶心的疯子,可是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
耕夫先生跟他这种无根浮萍不同,不说知交遍天下起码在南骊城里大小也算个名人,贺家敢这样欺负自己可不见得敢欺负先生。
再说,倘若先生问自己缘故,他要怎么说?因为贺伟农把我拐骗去他的别墅还逼我女装?还是说他那个未雨绸缪的妈用三条人命加二十万逼得自己不得不拿着钱远走他乡?
莫孓小心翼翼端着一碗某师傅红烧牛肉面过五关斩六将,总算是成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绿皮小火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行进,两边是大片大片金灿灿的麦田,有的地方已经收割完毕,金灿灿的麦浪中偶尔会突兀出现几块黄褐色的地皮,像是得了斑秃。
莫孓努力平复自己喘到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还真是弱啊,拖着这样破败的身体,连打点开水吃碗泡面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次远征。
打开一包榨菜,莫孓心中自嘲,兜里揣着二十多万银行卡,吃方便面还能配榨菜,他二十一年的废柴岁月,总算在快被淘汰的火车上豪横了一把。
他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天被贺家狗一样从自己家里撵了出来,可是莫孓的心情居然是很愉悦的。
因为莫孓拿回手机的时候发现,父亲莫唯民在昨天晚上给他发过一条微信,上面有一个地址,莫唯民说让他自己坐火车过去,至于家里的东西也都不用管了,最多半个月他们也会赶到那个地方,到时候何去何从再做打算。
送走了贺伟农的母亲和舅舅,莫孓就迫不及待给莫唯民打了个电话,结果手机依旧是打不通。
等了两个多月总算是有了父亲和母亲的消息让莫孓很高兴,可是因为贺伟农这个王八蛋无端绑架了自己大玩换装游戏,最后仓皇逃走的他没能来得及拿走自己的电话,导致错过在第一时间接收到父亲的微信,也错失和父亲直接联系的机会。
这让莫孓欣喜之余又有些愤懑。
他原本想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跟父亲简单说一下,在昨天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贺伟农不过是家庭条件不错而已,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贺家就是那种电视里手眼通天的豪门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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