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回楼上。
静止被打破。
聂然慌了一下,急急走近了几步,呼吸都端不稳:“你…”
沈黛被留住了,等着。
聂然低头:“…你…鞋带散了。”
靠!
沈黛:“……”
无语了!
她回头看一眼聂然,觉得人生都要难以?理解了——问题是白鞋上的鞋带还真的散了。
沈黛踢踢脚,把?鞋带踢得更散,想着,聂然找的真是个好理由。
沈黛舌尖抵抵牙根,鼻息浅“哼”一声,疏懒的语调,尾音都淡漠:“我管它!”
——她才不相信哪个二百五可以?自己踩到自己的鞋带,然后绊倒。
其实,二百五是本人。
沈黛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做到过。
高一体育课调课,偶尔和聂然那班撞上过一次,当时就是没留心鞋带,在操场自由活动的时候,沈黛右脚踩到了左边散开?的鞋带,然后整个人砸在了操场塑胶跑道上,速度快到不远处的聂然下意识冲过来伸手接都落了空,小姑娘已经?摔得龇牙咧嘴的。
她摔得还很懵,聂然脚步只能生生钉在原地,连扶都不敢主动,听代欢嘲笑沈黛,然后被沈黛追着狂揍。
你看,印象多深刻,深刻到两辈子了,聂然还是忘不掉。
当然了。
当时的情?况,即使聂然想扶,沈黛也不见得会?接受。
她们那时候,无论是哪辈子都不认识。
聂然凝着满眼眶的湿意,路灯下看着沈黛笑了起来,唇角轻扯,很和缓的弧度,笑起来总带着包容的味道。
聂然瘦太?多了,骨骼清隽,远远看着和灯杆子似的。
——她在受苦。
沈黛看出来了,她在受苦。
聂然缓了缓,走到沈黛面?前,睫毛打下浓重的阴影 ,看着疲倦沉重,鼻尖有冷汗,可她一笑,眉目都舒展,沈黛呆呆看着,不觉心涩。
聂然说:“…那我管。”
她唇色白,有裂纹,憔悴又难看。
好久没这样说话了。
面?对面?,在一个场景里,同框出现,像做梦一样,有光晕、有风,如她每次错身而过很多与?聂然相似的人。
可聂然居然是…最不像聂然的人了。
沈黛几乎鼻尖一酸,眼眶顷刻湿了,她眼睫颤了颤,近乎执拗地板着脸,很冷漠似的。
聂然蹲下去帮她系鞋带。
沈黛往后退了一步,聂然也没所谓,跟着近了点。
沈黛垂着脑袋,嘴唇抿得紧,包被拢在身后,白色包带上都是褶皱,她方才傻了似的绕皱的。
可面?上再冷,眼泪珠子都直直从眼眶里坠落,落到了聂然发上。
聂然愣了愣,心尖都在颤,与?平时痛起来的感?受截然不同,她系鞋带的手顿了顿,呼吸颤动,指间苍白,然后挽了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沈黛忍不住:“不是你喜欢的我吗?”委委屈屈的声线带着哑,“那为?什么是我在等?”
为?什么是她被留下?!
沈黛抽了抽鼻子,右手横在眼睛前,捂住眼睛,挡住眼泪——眼泪都湿漉漉糊在手心。她得死死忍住,才能不哭。
沈黛是个泪点低的小朋友,小时候有人哄,之前也有人哄,后来没人哄,也不愿意让别人哄,没人哄的时候就没再哭过,时间久到,她都觉得此心如磐石。
然后又哭了。
聂然抬抬眼。
“你别看!”沈黛超凶的,可她那么委屈,她一个人等了那么久,中途无数次…很多次,每一次都那么想要放弃。
聂然会?回来吗?
可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没让她等,没有承诺,就连要走都是心灵感?应一样。
“好。”
聂然给?她绑好鞋带,站起身,温温柔柔的看了一眼沈黛捂地死紧的眼和脸,应她:“我不看。”
她闭上眼睛,抱了抱沈黛,把?人摁进?怀里,鼻尖是清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沈黛专一,一个牌子用了很久很久,连香味都没有改变。
聂然骨骼硬,硌着人,肉眼可见的苍白清瘦。
有人在受苦。
有人在爱她。
可光凭满腔爱意是不够的。
“对不起。”聂然鼻尖蹭蹭沈黛的发,又低又哑,再低一度几乎要无声。
“只有…”沈黛说,“…一句吗?”
只有一句话,要对我说吗?
肩膀薄薄的衣料被打湿,沈黛久违地感?觉到聂然在哭、在颤抖,微不可见的轻颤。
她哽着:“我很爱你。”
她说了爱?
她…说了爱。
她怎么敢说爱?!
沈黛问她:“你高考了吗?”
“…没有。”
“那你在干嘛?”
“网上有兼职,找渠道、写代码、测试app,或者互联网家教,很多很多。”
“你把?银行卡给?了我,你呢?”
刚刚离开?的聂然,几乎身无分文。
沈黛怎么想,都想不出聂然怎么扛过去,扛到现在的?
卡里的钱,一分没有动过,无论是沈黛还是聂然,谁都没有动。
聂然说不出话来,她笑了笑。
笑是扑在耳边的。
沈黛挣开?她,突如其然的暴怒,她凶聂然,很凶很凶,失控了似的吼她:“不许笑不许笑不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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