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善忘,一视同?仁地忘掉了好的,当然也有不太好的,只言片语、零零碎碎的回忆撑不起很多?情绪。
“其实,”代欢说,“她也不是很好过?。”
玻璃橱窗外坐在小广场环形木凳上的聂然身形瘦削,简直比沈黛的婴儿肥消失还要不可思议。
“…”沈黛顿了顿,纯茶入口甘苦,她抿了抿,还是觉得下次喝纯奶就?好了。
“我?知道她不好过?,瘦成?那个样子,她要是好过?,那我?简直就?是在享福。”
她顿了顿,就?连自己?也组织不好语言,“可是…我?不太甘心。”
因为是她越等越绝望的三年,聂然在暗处,可以知道了解自己?的一切一切,可沈黛没有办法。
“有一天晚上,突然间就?梦到她了,她站在顶楼说很想我?,天台风景很好,我?一点都碰不到她。”
日光明亮、天色湛蓝。
眼睁睁看着影子掉下楼,她哭得声竭力嘶也没人劝慰,从梦里惊醒,连天花板都是漆黑的,脑子里的弦“嘣”就?断了,到了极值。
聂然要那时候出现就?好了,她还能飞扑过?去,哭唧唧的哭诉这个噩梦,痛斥她的铁石心肠。
可她抖了一晚上,连句“在”都不敢给聂然发。
“我?当时在想,她是不是已经遇到了什?么困难,这困难大到…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所以托个梦,好叫我?死心。”
沈黛梦见聂然的次数不多?,但一次就?够睡眠PTSD,能克服,很难才克服。
“拜托,我?搞科研的!”马克思主义刻心里,沈黛难以置信,现在还能笑着讲,“可我?居然真?的信了。”
想烧香拜拜。
想再见一面。
是人是鬼都好,好过?音讯全?无。
——从此?不敢怕鬼神。
“她没有错过?我?的三年,可我?错过?了她的,全?部。”
沈黛不容小觑的胜负心觉得不公平,公平很重要。
“还好我?坚强。”
沈黛自我?感?慨,成?功把代欢摇摇欲坠的泪光堵了回去。
“…”代欢,“那你?们就?这样?”
一个光明正大爱着,一个光明正大躲着,隔着透明玻璃?
“不知道啊,”沈黛也头疼来着,可有些气,你?见到她就?只剩委屈了,可是委屈不比生气,发泄好就?完了。
它一直在增长,随时随地就?会崩溃。
可沈黛不会崩溃了,她的胡闹和任性,早被现实磨了个底朝天。
“随缘吧,反正…都浪费三年了,再多?几年也无所谓吧?”
反正左右都是她。
怎么样耗、如何耗,也不是很重要。
代欢问?:“那你?戒指…不摘?”
“不摘,”沈黛自己?摸摸戒指,“可贵了呢,才不摘。”
她优秀的有对象人设好不容易维持稳了,才不要随便放弃。
而且…这借口可太好用了。
*
周休。
晚上被周云格叫出去喝酒,周大格格最?近被逼着相亲,整个人都蔫哒哒的。
沈黛想到了高考那天给她伞的女生。
“你?最?高的前女友,多?高?”
周云格和她干杯:“一米六五,老子也就?一米八,她再高点,我?就?看不着她头顶了。”
沈黛抿抿唇,半晌笑了,一饮而尽。
唉。
不太公平。
她参加了高考,聂然看着她走进考场,看着她出考场,找人演戏送她伞,却连高考也不参与。
心甘情愿吗?
为什?么?
聂然是该上王座的。
她昼夜不弃的学习,她辗转每个比赛,她比每一个人都要认真?。
太沉重了。
沈黛被酒精烧的头脑发热,眼里蒙着水光,眼尾一圈洇红,尚能独立行走,酒吧前坐在路灯下的女生在敲手机键盘,像在完成?什?么任务。
沈黛冲周云格和代欢“嘘”了一声,食指竖在唇中,让他们快走。
代欢和周云格都愣了愣。
这一幕从前常见,后来罕见。
沈黛蹲在聂然身后,看她敲字的手指和影子,偶尔被风吹起的发散乱,聂然都没在乎,她在生存。
沈黛呼吸颤了颤,翻涌的酒劲上头了。
——她太久没喝了,建立的耐受早就?没了,现在是个沾酒就?脸红的小姑娘。
红的上头上脸。
她倚着聂然坐下了,头歪歪靠在沈聂然背上,浓重的困倦侵袭,眼睛阖上,路灯下睫毛阴影,浅淡疏懒,有种别致的深刻。
聂然一惊,不敢动,手顿了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受宠若惊。
“困了,”沈黛含含糊糊,“超级困。”
“背你?回家好不好?”
“…好。”
聂然还能背得动沈黛,可沈黛不太老实,她伏在聂然耳边,呼吸温热,气息带着酒味,她拍一记聂然的肩,力道十成?十:“你?硌到我?了!”
还挺嫌弃。
“我?要软乎乎的!”
聂然被拍的差点跪了,半晌垂眼:“没有软乎乎的,怎么办?”
沈黛想,换一个?
可她不太清醒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说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