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反而是梅英被罚到小黑屋跪两个时辰。话说上次罚跪的吕姑姑好几天过去,都还躺在直房里休养呢。
事后汪直向万贵妃解释说自己并没动过香炉,万贵妃什么都没说,只抚着他的小手温言安慰他“不用怕,不关你的事。”听上去好像她啥都明白。
那个梅英在正殿里负责洒扫,不是日常伺候的,汪直不熟悉她,不清楚她跟谁是一派,猜不出她是听了谁的指使来栽赃他。
他把这事跟张敏说了,张敏听得哈哈直笑:“这就好了,娘娘待你好,别人就不敢惹你。”笑过又说,“这是有人利用那女的试水呢,想看看娘娘有多看重你,可惜贵妃娘娘精明得很,没那么容易被他们糊弄。”
汪直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这样的事再多几桩才好呢,娘娘最恨有人糊弄她了,要被她知道了是谁在搬弄是非,那人必定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错没错,”张敏摩挲着他的帽顶,两眼兴奋得放光,“不管他们如何出招,你就一味装傻好了。依我看,这次很可能就是梁芳的主使,娘娘待你如何,屋里服侍的人有目共睹,只有梁芳这种进不去正殿的人才会想这种笨招来试水。”
汪直之前还怀疑是刘嬷嬷钱嬷嬷吕姑姑她们主使,听了这话深觉有理,果然师兄还是比我道行高啊!
分手之前张敏又鼓励他:“什么都别放在心上,梁芳算个什么东西?凭着咱俩如今的地位,没人敢轻易动咱!”
说得好像他们已经成了宫里一霸似的,汪直不禁失笑。
截止这时,宫里的侍长汪直还只见过万贵妃与皇帝两个,其他人在他脑子里都还只是个称谓,没想到,今天刚和怀恩说了周太后的坏话,次日他就有幸见到了周太后的面。
周太后原先给汪直留下的一个直观印象,就是喜欢摆谱。
宫里现在有两位太后,钱太后一早放出话,让嫔妃们不必时常去向她请安,只需初一十五逢年过节走个过场就行,可周太后那里却要嫔妃们天天都去请安。
据说前些日子,有次王皇后因为染了风寒没去,也没提前告知,只等到了请安的时辰才遣下人去找周太后告罪,周太后就不高兴了。虽然不能为这点小事对皇后降罪,但她当着去请安的其他嫔妃们撂下脸色,唠叨了一通皇后的不是,把对皇后的不满宣扬了出去,引得皇帝事后不得不去申斥了皇后的无礼。
对正宫皇后都尚且如此,别人当然就更要小心了。汪直来了昭德宫后,就知道万贵妃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去向周太后请安,无论刮大风下大雪,都不敢晚上一点。
后宫不是寻常的大宅院,从昭德宫去到仁寿宫挺远的呢,大冷天即使是坐暖轿也不算舒坦。看着风雪天气万贵妃也要一大早裹上斗篷去请安,连汪直都觉得周太后这人挺没劲的。总之他已经对周太后有个讨人嫌的印象。
这天早上有下人来传话说,周太后病了,让万贵妃不必去请安,但万贵妃吃完早膳之后,还是穿戴完整出门了,说是得去探病。
汪直想象着自己要是病了,肯定懒得敷衍外人,万贵妃去大概就是做个姿态,很快就会回来,结果这次探病比请安耗时还长,汪直和屋里的两个宫女都搭手做出够两天喝茶的材料了,也没见万贵妃回转。
跟着去了仁寿宫的刘嬷嬷忽然回来了,说外面下雪了,比早上还冷,叫人给娘娘找件带风帽的厚斗篷,由她带过去。
偏偏今天当值近身服侍的大宫女们都跟着万贵妃出去了,留守的几个都是干杂活的,并不清楚万贵妃的物品都收在哪个柜子里,刘嬷嬷也不管这摊事,又是个粗心的,也说不清楚,一众人等就开始七手八脚地翻箱倒柜,汪直见状指着上面道:“我记得钱嬷嬷说起过,娘娘的狐裘斗篷都搁在那个黑檀木大柜子左边最顶层,貂裘斗篷在右边最顶层。”
宫女听后果然找了件大毛斗篷出来,刘嬷嬷笑道:“多亏了这孩子记得清楚。我这脑子可不成了,真是要服老了。”
汪直笑道:“嬷嬷别这么说,都是我平日太闲了才记得。”
外面的雪已经下了一指厚的一层,最初下到地上的那层化了,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刘嬷嬷接了斗篷出去,刚下正殿的台阶就滑了一跤。汪直和宫女们闻声出来扶她起来,刘嬷嬷扭伤了脚踝,一沾地就疼得直哎呦。
汪直把斗篷抱过来道:“让姐姐们帮着照顾嬷嬷,斗篷叫我送过去吧。”
刘嬷嬷赶忙拦着:“别介,外面天冷地滑,要把你冻着摔着了,娘娘又要怪罪我了。”
汪直差点笑出来,刘嬷嬷在他看来真是个实心眼的人,有了上次的不愉快,刘嬷嬷想的是如何不再担责任,而非报复他来出气,这会儿说话也是有一说一,都不绕弯子,这人终归不算坏。他抱着斗篷道:“嬷嬷放心,我一定小心着。”
顿了一下,他又道:“嬷嬷,上次是我不懂事,自顾自让您为我派差事,惹了娘娘不高兴,我已经知错了,以后定不会再犯。一会儿等我见着了娘娘,就说您摔伤了脚,伤得很重,怕是伤筋动骨了,要请医婆来看,娘娘一定关心您的伤势,就不会计较我去送斗篷的事了。”
刘嬷嬷听得有点发怔,直至汪直抱着斗篷出了宫门去了,扶着她的宫女请她进屋,刘嬷嬷才回过神。等回到了自己的直房,她忍不住叹息道:“那孩子……其实挺不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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