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只是有点顾虑:“黄大哥,那样不会跟您找麻烦吗?”
黄赐一笑:“能找什么麻烦?你要是担心皇爷怀疑到我头上,便也当闲聊一般与皇爷直说,是我给你出主意去说的,便好了。”说着还拍着汪直的肩膀笑道:“你能先想着来找我,而非先去告诉皇爷,老哥我就知你的情。”
汪直心底最后的一点疑虑也没了,如果放小黑的事真是黄赐指使的,他就绝不敢叫自己去说给皇帝知道,直观推断皇帝是不会搭理这种小事,可谁说得准呢?万一皇帝一时兴起,吩咐人真去严查到底,那不就引火烧身了么?
汪直当天就去跟皇帝说了,皇帝总是特别忌讳手下人背着他捣鬼,同时就特别乐于听见有人向他汇报别人捣鬼的事儿,这会令他有种全盘尽在掌握的快感。听了汪直说起这事,皇帝就挺兴奋,想了想后问他:“那个放狗的家丁你打算如何处置?”
汪直道:“奴婢还未想好,现在正关着呢,不过奴婢不想杀人,或许回头给他点盘缠,打发他远离京城吧。”
关于如何处置孙虎,蓉湘是主张决不能轻饶,倘若汪直不忍心在家里打死,就真送到锦衣卫诏狱去,让锦衣卫练手用。汪直觉得即使间接杀人也是下不了手,就想着送走了事。听皇帝问起,他有点紧张,觉得这条人命怕是无论如何都得葬送了。
他又补充道:“他虽不忠心,但毕竟人微言轻,便是出去乱嚼舌头,也没人会信他。纵是没他乱说,外头还不是各样流言也不少的?是以奴婢觉得,便放他走好了,不必要他的命。”
皇帝用指尖叩击着桌面,轻轻松松道:“这种蝼蚁死不死都不值什么,不过可以借他之手,查出主使者究竟是谁。你且将他放了,恩威并施,叫他继续与那收买他的人联络,必要时亦可出卖些你的消息,顺藤摸瓜,查清主使人身份。”
汪直并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事上花心思,一时有些发愣:“皇爷您觉得有此必要么?那人不过是嫉妒奴婢受宠,给奴婢使个绊子,宦官之间这类事并不少。奴婢以为无需费神计较。”
皇帝不禁苦笑:“你才十几岁的孩子,正该是斤斤计较的时候,怎么倒像个老头子一般心宽?朕叫你出去暗访,就是想叫你查清楚一些其他人查不清的事,你若事事都这么不计较,囫囵带过,朕还能指望你查的清什么?”
汪直一听确实是这个意思,那个幕后主使看起来是在给他使绊子,其实也是在坏皇帝的事,他怎好就替皇帝大人大量了呢?
“皇爷说的是,奴婢知错了。这便回去好好布局,尽快查清此事。”
第105章 汪夫人 时值夏日,天早早就亮了,本该……
时值夏日,天早早就亮了,本该是清晨早起的时节,这日万贵妃却起得很晚,险一险都误了请安的时辰。
伺候她洗漱时,张嬷嬷见万贵妃仍有些萎靡,便劝道:“娘娘若觉得不舒坦,就告个假吧。”
万贵妃也没说什么,直接点了头。大约是有了孙子,周太后幸福指数大为提高的关系,这两年她变得越来越宽容随和,对嫔妃们请安已不像从前那么计较。这倒不是因为她性子转好,只是精力转移,没心思计较那么多罢了。
梳头时张嬷嬷问:“娘娘睡得不安稳?”
万贵妃淡淡“嗯”了一声,她这一夜睡得确实不好,做了一个老长的梦,梦见了老多老多事。这会儿她不想说话,就是在忙着转动思绪回想梦里的情景。
在梦里,她过着与现实中差不多的日子,只是境遇有着一些区别。梦里的那个她没有在捧杀皇次子的时候收手,柏贤妃受着她的刺激,对皇次子的过度保护不断升级,最终皇次子真的被生母折腾而。
虽比现实中那样被摔死的时间更晚了几个月,期间却多受了许多折磨,据说因为柏贤妃怕孩子受冷总捂着不肯给皇次子沾水洗澡,那小孩子后来浑身长疮,皮肤溃烂,整日整夜的嚎哭,闻者心惊。
梦里的万贵妃听说了这些消息,感到既内疚又亢奋,或许内疚已然压过了亢奋,可自知已来不及收手,她只好骗自己说,那些都是柏贤妃自行为之,不关她的事。
自从皇次子死了,柏贤妃也死了,她就进入了一种虱子多了不痒的状态,坏事做一件也是做,多做两件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外间都传说她是坏人不是么?她就真的做起了传说中的奸妃,平日里欺压小嫔妃,挤兑王皇后,在皇帝跟前挑拨离间,都是常事。
梦里的那个她也同样在李唐怀孕时便听到了风声,但那个她的做法是去到皇帝面前哭诉自己生不出孩子的委屈,使得皇帝更加心疼她,从而更加不愿接回李唐,也降低了李唐母子的待遇。
之后的几年,因为她明里暗里的施压,宫中下人们总在各种冷落刁难李唐母子,送过去的东西能送坏的就不送好的,能晚送就不早送,能叫李唐母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才最好,反正皇帝也不闻不问。
偶尔张敏想跑回来找皇帝告状,也告不到万贵妃头上,没人抓得到她什么把柄,她还会使人收拾张敏的两个哥哥以要挟,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她就那样以折磨李唐母子为乐,享受着做坏人的乐趣,偶尔午夜梦回,也会觉得自己失去本心,做着并不符合本意的坏事,其实痛苦大过了快乐,可一想到反正无法收手,又会劝自己:她们再如何苦,还能苦过我去?我挨了这么多的苦,让她们也受一点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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