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要收拢的,就是军权了。
为了传达出这一信号,皇帝指派汪直去出巡北疆,就是以钦差名义,去辽东巡视边防。这个信号本是对朝臣发的,汪直却也由此明白,自己的军事生涯就快开启了。
巡边还是很简单的,只是过去边防看一看,一应事务有人给安排好,去的时候有人送,到的时候有人接,简而言之就是公费旅游。汪直去的时候是夏天,辽东也不冷,接待的人也很殷勤周到,他一路半点苦没受,只是想到不久的将来可能就要亲临战阵,汪直心里有点慌慌的。
该来的总会来,汪直巡边回返之后不久,陈钺便被指派为辽东巡抚,准备统兵远征建州女真伏当加。
虽然汪直并不喜欢陈钺,但“两把钺”平素出入西厂最为频繁,陈钺是汪厂督最好的朋友之一已是朝□□识。皇帝刚派了汪直巡边,又指派陈钺筹备出征,任谁都看得出,监军一职非汪直莫属,只是皇帝却迟迟没有明示。
很显然皇帝也有点舍不得把温室里养大的汪直送去战场。汪直自己也有点抑郁,可没想到的是,不论他为此事去与谁说起,对方竟然都是由衷表示支持,连想象起来最不该支持他上战场的蓉湘都不例外。
“怕什么呀?你是监军,人家又不可能叫你冲锋陷阵,好吃好喝地跟着走上一圈便能立功受奖,何乐不为?”
万贵妃和李唐她们也是差不多的论调,于是汪直也开始觉得是自己想得太严重了,他作为监军去到前线也不可能亲自去抡刀杀人,更不可能被对方抡刀砍到,其实没什么危险性。
尤其是,敌人不是凶猛剽悍的鞑靼铁骑,而是现今还不是很成气候“女直”。
汪直刚听人说起这个词时非常懵逼:“女直”是神马玩意儿?原来是宋朝时为了避讳宋真宗的庙号,就把女真改为女直了。都一百多年过去了,现今的人还习以为常地叫“女直”。
汪直觉得这也太荒谬了,“真”是那么常用的一个字,就因为宋真宗占了,别人就都不能用了?那铁木真是不是也要改名叫铁木直?
还好我本来就叫汪直,没叫汪真……话说,这个名儿也是他自己起的,历史上的汪直,不会是一开始叫汪真的吧……
大体做好了心理建设,汪直便去主动向皇帝奏请,讨要监军一职。皇帝舍不得他去,也有很大程度是怕他自己不想去,见他主动奏请,也便顺道准了,少不得啰里啰嗦地嘱咐了他一通安全事项,告诉他如何坐不垂堂,千万别去逞能冒险。
汪直不禁觉得,眼下最疼他的人倒是皇上了。
其实这一次的出兵必要性很有争议,建州女真伏当加只是势力很小的一股,就像一伙占山为王的盗寇,偶尔侵扰一下边境的平民。对付这样一伙人,大明朝还派出正规军去打击,有人认为没有必要,所以也有一些朝臣持反对意见。
只是在此皇帝大权在握的时候,反对意见自然没什么力度。皇帝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寻个茬口动动兵,让自己的势力渗透到军队中去。
于是这一次出征的难度之小可想而知,汪直真就像蓉湘推想的那样,被好好保护在后方,别说亲自上阵杀敌,就连别人上阵杀敌的情景都没机会看清。
没想到如此一来,汪直自己倒觉得无趣了。大概男孩子都会多少有一点征战沙场的情结,汪直原先光凭想象,总觉得战场杀人是很残酷、甚至很恶心的事儿,可真来见识了军队行军,见识里金戈铁马的场面,心底便似被点燃了一份从未有过的豪情,也有点盼着能有机会纵马扬刀,像传说中的名将飞骑那样,杀几个外敌,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
没错,就是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有了这份崇高理想支撑,还怕什么恶心?怕什么危险?
只可惜头回出征的敌人太不上台面了,战斗规模太小了,别说他没机会去杀敌,连军队里的小兵都有一少半根本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大捷”了。
汪直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热闹都还没怎么看,就要班师回朝了,非常地意犹未尽。这趟来倒有一大收获,他每天都与陈钺混在一处,向陈钺讨教用兵之道,细细问询遇到什么样的敌人该如何打,遇到何样情况该如何处置,听了陈钺的详细讲解,汪直纸上谈兵的能力大有提升。
成化皇帝接到捷报后,升右副都御史陈钺为右都御史,汪直因是内臣,不同于外官,增加禄米,“食米岁三十六石”。
对于这次大捷,好像最不高兴的人是王越。此时王越已然升任兵部尚书,又早有军功在身,还常以懂兵事为荣,又是相比陈钺与汪直关系更近的好朋友,却没能做上汪直头一次统兵的战友,未免心有不甘。好在没过很久,好机会就送上门了。
成化十五年冬,迤北亦思马因犯边。皇帝接奏后于成化十六年正月,任命太监汪直监督军务、 兵部尚书王越提督军务、保国公朱永佩平虏将军印,充总兵官,率京兵万人,赴延绥御虏。
这一次出征总算稍稍像点样子了,正月里的辽东仍然白雪皑皑,王越也同样不会放任汪直去亲自杀敌,不过也没像陈钺那样将他像个宝宝一样保护在最后方的马车里,领兵出战的时候,他便叫汪直如他一样,穿戴起甲胄骑着马临战指挥,至少亲眼见证了两军交战的热血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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