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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化十九年八月,科道言官发扬破鼓乱人捶及痛打落水狗的优良传统,又联名上疏,陈述汪直“八大罪状”,请求皇帝予以严惩。皇帝下诏说:“直等结党乱政,欺罔弄权,开启边衅,排摈正直,引用奸邪,本当置之重典,姑从轻发落”,遂降南京御马监太监汪直为奉御。
    这些都是做给北京百官看的罢了,对汪直已经构不成任何实质影响。其实早在半年之前,他已经离开北京南下了。
    因为知道历史走向,原先也无数次想象过离别的场景,每一次想象与万贵妃李唐她们告别,汪直都觉得挺伤感,与怀恩和李质都还有望再见,但和万贵妃、李唐以及皇帝这些注定不可能离京的人,这一次就算是永别了。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想象中已经耗光了伤感情绪,等到真与这些人告别的时候,他反而没伤感起来。他本以为那两个女人也会很伤感,尤其李唐,一定会抱着他大哭一顿,没想到她俩也没很伤感。
    相比万贵妃,李唐是显得更失落些,但也没到大哭的地步,只叙叙嘱咐好多事,万贵妃则是笑着与他告别的,她们都说,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没什么可意外的。
    汪直却觉得:这俩女人是日常带两个熊孩子已经够充实了就把对我的感情淡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都要向前看嘛。
    与怀恩告别,汪直很遗憾不能留在北京为师父养老,怀恩则很豁达地表示,等将来自己老了干不动了,就去南京投奔他。
    与李质告别就更平静了,简直像是大学同学毕业各奔东西,伤感虽然也有点,也更多是青春特有的积极与乐观——分开没什么,保持联系就是了,而且将来会见识到不一样的天地,说不定更有谈资了呢。
    当年三月初,汪直带同蓉湘启程南下,一时倒有些“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意味。
    皇帝本还有意安排锦衣卫随行护送,汪直却婉拒未受。他们要走的都是阳关大道,近些年来一直很消停,没有被盗匪抢劫的风险,而且随身带着相关手续,到了城镇都可以叫官驿接待照护,没必要再叫人护送。
    既然皇上想做个不再宠他的假象给人看,汪直也情愿做得更完美一点。
    不但没要锦衣卫护送,他还连仆从都没带,北京宅邸的下人们愿意走的他都给转了良籍放走了,一部分还想继续跟他的,他就叫他们押着行李先行一步去南京收拾房子等他,真上路的时候,就他带着蓉湘两个人,赶了辆裸车,名副其实地轻车简从,为的就是自由自在地游山玩水。
    汪直亲手赶车,等出了京城行在清净地界,蓉湘也从车厢出来,与他并肩坐在车夫位上,两人聊着闲天慢慢赶路。
    “原先刚听说你要被贬去南京我还当是件坏事,听你说是好事,我都还未尽信,这会子才真切觉得,这还真是桩好事。”蓉湘兴致十分高昂。〔銥誮〕
    她本就极度热衷自由,离开皇宫是自由了一大步,但身在京城总要恪守一些规矩,纵是汪直不限制她,她也不能随意出门抛头露面。眼下离开城市到了乡野之间,身边仅有汪直一人陪着,蓉湘才真切感觉就像出了笼的鸟儿,能展翅随意飞了。当真是喘每一口气儿都更顺畅。
    “那是当然了!”汪直翘着二郎腿,信手摇着马鞭,随口唱起了歌:“桃叶儿尖上尖,”
    蓉湘很自然地接口唱道:“柳叶儿遮满了天。”
    “在其位那个明呀公,悉听我来言呐……”
    汪直原本并不爱哼曲儿唱歌,在宫里的十来年他都极少会哼一哼,只是与蓉湘住到宫外后,有时听蓉湘随口哼唱小曲,他才受了点感染,就把前世最熟悉又比较像古代小调的《探清水河》拿来唱。这曲子他熟悉得不得了,十多年没提过也照样把整段词记得很清楚。
    蓉湘初听少不得要问他歌儿是哪儿学来的,以及“大烟是什么烟”、“蓝靛厂是哪儿”,还有“怎么没有‘四更’”。汪直只说是很早以前听过的,在哪听的听谁唱的都不记得了,只是因为觉得好听就记住了——反正小时候记性好,至于那些细节,他大概是记错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小时候难免记错事儿。
    蓉湘也无从计较,听他唱的多了,也跟着学会了,此时就跟着他一人一句地唱着。
    “痴情的女子这多情的汉,编成了小曲儿,来探清水河……”
    歌声撒一路,汪直觉得,自己比历史上的汪直境遇最好的一条,莫过于南下的时候身边多了个如花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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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代的人,六十岁算是高寿,七十岁是古稀,除了英年早逝的之外,一般人都常会在五十多岁时过世,五十多就是这时的标准老年。
    不知是因为采用了些现代养生知识,还是单纯命好,汪直一直活到五十九岁,身体还很健朗,也没生过什么大病。高寿的一大坏处,就是要眼看着自己关心的人走在自己前面。
    万贵妃仍如历史记载那样,于成化二十三年过世,七个月后,成化皇帝朱见深追随而去。当年冬天,怀恩也与世长辞。
    原本该死于成化十二年的李唐倒是又心宽体胖地过了不少年,儿子朱佑樘继位为弘治帝,李唐受封太后,与一众太妃们成日抹牌玩乐,很是过了些年的自在日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少了贴心的万姐姐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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