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恼恨母亲的固执,更恨他不像别的母亲那般温柔体贴,让他夹在双亲之间左右为难。
可母亲这一躺下,父亲带着弟弟堂而皇之搬进来,说要照顾他。父亲说得情深意切,他想让父亲去临县请大夫,父亲都百般推诿。这哪里是爱他娘,分明就是打着他的旗号想要占了母亲留下的家业。
他将人全部赶了出去,心里却并不觉得畅快,反而只觉得窒息。
被亲人一个接一个地伤害,往日父慈子孝、骨肉亲情的假面撕下,底下全是血淋淋的伤痕。
刘东魁握住他娘的手,额头抵着她手背,声音几度哽咽,“娘,你快点好起来吧。他们都想抢夺刘氏的家业。爷爷(母亲入赘)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财产,难道您要便宜别人吗?”
“娘,我错了,我不该顶撞您。”
“娘,您醒醒吧。”
……
一声声低喃让伺候在边上的丫鬟落泪。
门外有人通禀,有同窗来探望。
刘东魁擦了擦眼泪,示意门房将人请进大堂。
稍倾,刘东魁净了面,踏进大堂,发现来人是林七苏,微微有些愣怔。
两人还礼后,刘东魁请林七苏落座,“没想到竟是你来看我。”
林七苏笑笑,“都是同学一场。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这是娘亲病倒,刘东魁接到第一个善意,他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对方不一定能帮上自己,但这份好意他还是心领了,他拱拱手,真诚道了声,“多谢!”
林七苏摇头说不用,握茶杯的手有些紧张,几经踌躇,他终是开了口,“不知刘同学可知我父母是做什么的?”
刘东魁还真知道,他之前想要修理林七苏,那几个跟班也怕刘东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就暗地里打听林七苏的背影。
“他家好像是开算命馆的。”
刘东魁记得刘七是这么说的。
林七苏看他的神色就能猜到,却也不以为意,将自己的来意说了,“我爹说你娘为屏山县铺路修桥,做了不少好事,应该积攒不少功德。现在她突然病入膏肓,总觉得有点蹊跷。他们想帮你娘算一卦,看看你娘这病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刘东魁猛地起身,眼底滑过一丝惊愕,“你是说我娘有可能被人下毒?”
林七苏摇头,“我爹得算过才能知道。”
刘东魁早上就派人去成都府请名医,但是路途遥远,也不知能不能赶上,现在哪怕是一丁点希望,刘东魁都想试一试,他连连点头,“对,对,我去请伯父进来。”
林七苏便道,“我爹在府外等候。”
两人出了院子,就看到林文和正站在院外观察刘府。
两人走到跟前,刘东魁向他行礼,他似乎没听到,依旧在观察。
苏南珍示意刘东魁起身,“他正在看你家宅子的风水。你稍微等一等。”
刘东魁一听,立刻不敢再说,任由林文和站在院外左看右看。
等他看够了,刘东魁立刻请三人进院子。
林文和背着手,慢条斯理道,“今天三卦已经占卜完了,明天破晓才能为你娘占卜。我先看看你家的风水吧。”
刘东魁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陪他在宅子里四处观察。
林文和看完后,问刘东魁,“你们家的风水阵是谁摆的?”
刘东魁摇头,“不知道啊。”
他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也看不到,“哪来的风水阵?”
林文和指着面向大门摆放的武财神,“这是请财神聚财,可招外来之财。”他又指了指房间,“还你的房间位于正东方,你娘的房间位于西南方,这些都是聚财阵。”
刘东魁听着云山雾罩,原来这里面竟有这么多门道,他叫来管家。
管家有些惊诧,但还是老实回答,“我们老太爷在世时喜欢这些,这武财神就是他请来的。”
林文和恍然,“那刘东家可会这些?”
管家摇头,“东家一直忙着打理生意,对这些并不关心。小少爷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刘东魁点头,表示赞同管家的话。
林文和看了眼天色,“明日一早,我再过府为刘东家算上一卦。”
刘东魁想说不看看我娘吗?可又一细想,这人又不是大夫,看又有什么用?只能客客气气将人送出府。
一家三口出了刘府,林七苏拽住林文和的袖子忍不住追问,“爹,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林文和也不好说。
一直没吭声的苏南珍却有想法,“之前你进去的时候,我和你爹在外面跟人打听,说是白天刘氏族人和你同学的父亲在府里闹得很凶。可我们刚刚进去,下人规规矩矩,半点乱相都未生。这就太奇怪了?”
林七苏不知道他娘在打什么哑谜,“闹事的人都被撵走了呗。”
苏南珍摇头,“这你就不懂。如果刘明坚真的病入膏肓,以你同学的年纪,他的财产该由族里保管。他们怎么会轻易离开呢?”
“娘,刘府那么多下人。他们撵得呗。”
“根由就在这里,既然刘氏的财产是属于刘氏一族,那刘家的下人也当如此,这些下人为什么会听一个毛孩子的话,他们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将来吗?”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灾难来临之前,谁都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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