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不至于死去,但每次都能活生生疼晕过去。
第四年,便是这一次,“江闻岸”不杀人只诛心,偏要沈延为樱贵妃抄经书祈求她在天上安宁。
这么多年下来,沈延早就知道没有人会怜惜自己,就算闹大了也没有人会来救他,只会换来“江闻岸”更加残酷的惩罚。
他只能忍辱负重按着江闻岸所说的做。
“江闻岸”要他不眠不休地抄,字体不宜过大,并且要在天亮之前送到。
沈延抄了几天几夜,熬得眼睛干涩,一大早便捧着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经书过来,却被“江闻岸”以扰他清梦为由罚跪在外。
他如梦初醒,如今才知晓“又想如何罚我”是何意。
思及此,江闻岸心里酸酸涩涩。
太惨了。
他将沈延按到床上,心里暗暗叹气,给他掖了掖被子道:“先好好睡一觉吧。”
江闻岸拿着锅和碗出门。
沈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过了许久门都没有再被打开过,他这才缓缓阖上双目。
翌日江闻岸起了个大早,煮了小米粥送过来,还有一根玉米,粒粒金黄饱满。
一进屋就听得几声咳嗽,一探额头才发现沈延还是发烧了。
“我去请医……太医过来。”
沈延昏昏沉沉之间摇了摇头,滚烫的手抓住江闻岸,哑着嗓子道:“别去……”
联想到他当下的处境,江闻岸也能知晓他的顾虑,当即安慰着他:“好,不找太医,我再想想办法。”
沈延松手,迷迷糊糊又闭上眼睛。
江闻岸当即出门叫醒朱如,谎称自己受了风寒,让朱如去太医院抓点药来。
耐心伺候着他洗漱之后又喂着他喝下暖暖热粥,江闻岸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就像个父亲,切切实实养起了崽。
他用尽一辈子所有的耐心哄着沈延喝下一碗粥,朱如终于回来了。
他按着太医给的药,缩减剂量熬制成药汁。
等到沈延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之后,药终于熬好。
沈延现下似乎也恢复了几分力气,已经能够自己撑着起来喝药。
江闻岸喂到一半,突然听到朱如通传,说皇子们来听学了。
这才惊觉讲学的时辰已经到了。
他放下碗,无奈之下只好把朱如喊进来,盯着他喂五皇子喝完药。
沈延目光沉沉,注视着江闻岸仓皇离去的背影,他垂下眸子。
*
知善堂是“江闻岸”平日授课的地方,下大雪之后讲学也停了一段时间,今日才重开。
“见过各位殿下,昨日有些事耽搁了,知善堂还未彻底收拾过,要委屈殿下们了。”
“无妨。”太子沈彦宸不甚在意,目光逡巡着四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没待江闻岸询问,他已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五弟今日没来?”
沈延素来是最早到学堂的,如今不在此处便是没来了,可他还是要确认一番。
“是。”江闻岸答道:“五殿下偶感风寒,这几日都不用来听学,只是我还未去禀报圣上。”
沈彦宸“哦”了一声,“那便让五弟好好休息吧,如今年关将至,朝廷上下事务繁忙,也不必去回父皇。我改日代父皇去看看五弟便是。”
江闻岸平日里对古代文化颇有研究,喜欢看那些历史名著、小说,对于很多东西也能引经据典说上一说,况且他毕竟是个现代人,懂得的新奇事要比这群生活在皇宫里的皇子们多。
他有的是知识传授与他们,倒也不慌不乱。
他讲了一些新奇的知识,课上就连太子也听得津津有味,一上午下来他讲得口干舌燥,几位皇子下了学之后还缠着他问东问西。
江闻岸一一解答过后他们才肯回去。
他大学读的是师范,教学生是学过一套方法的,如今倒是在这里学以致用了。
只是……
知善堂窗边,沈彦昭还坐着,并未离去。
思及昨夜是他母亲的忌辰,江闻岸心下不忍,走过去拍了拍胖乎乎小少年的肩:“彦昭,还不回去么?”
“舅舅。”他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江闻岸。
江闻岸能够感受到少年似乎很怕自己,尽量放轻语气,温和一笑:“有什么事么?要不要与舅舅说说?”
少年犹豫了一下,怯怯说道:“昨夜,我又梦见母妃了。她说她很想我,也想舅舅,她还说……”
“说什么了?”
“她说,水里很冷。”
江闻岸眉心一跳,作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他绝对不迷信,但他自己身上都能发生穿书这样荒唐的事情,他不得不警惕。
想起小的时候听乡下的大人说起过,亲人托梦很有可能是在嘱咐后人帮他完成一些事情。
思及此,江闻岸心中有了打算。
“昨日是你母妃的忌辰,你可有偷偷烧些纸钱给她?”
沈彦昭摇了摇头,“宫里不能焚烧这些的,舅舅忘了吗?”
何止是不能焚烧纸钱祭拜先人,因着樱贵妃的忌辰临近年关,皇帝觉得不吉利,从来就没有用心操办过,更是严令禁止沈彦昭去祭奠自己的母妃,否则就不能参加宫廷家宴。
所以昨日沈彦昭还去赴了太子的宴,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宫里无人敢提及此事,久而久之大家都抛之脑后,只有沈彦昭一人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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