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树盥了手,便走出书房见客,汪氏还是先前那楚楚娇怯的样子,见了她便慌忙请安行礼。
卫嘉树端坐在椅子上,“说罢,找本宫什么事?”——她既非掌事宫妃,又不是汪氏主位,素日里,汪氏应该没有理由登门才对。
汪氏连忙从身后宫女手上拿起一只布包,莲步轻移走到卫嘉树近前,道:“嫔妾想着之前在寿萱殿颇有失礼之处,所以特意做了些针线,献与娘娘。”
原来是赔罪礼啊。
其实汪氏也没太失礼。
然后汪氏就双手将布包奉至卫嘉树眼前,那双娇嫩的小手也赫然暴露在卫嘉树眼皮子底下,汪氏鲜嫩的手指上嫣红点点,分明是一个个小针眼。
这针线手艺,看样子不怎么纯熟啊。
卫嘉树淡淡道:“有心了。”
她身旁侍立的霜筠这才上前接过了那布包。
汪氏这才退后一步,欠身赧笑道:“嫔妾针线粗糙,还望娘娘不嫌弃。”
看着汪氏手指头上的伤痕,她也猜得到汪氏女红不佳。
汪选侍又怯怯抬头,软语道:“嫔妾位份微末,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所以只绣了些袜子,若是娘娘不喜欢,不妨赐给身边的宫女。”
姿态倒是摆地很低,卫嘉树颔首道:“知道了。”
卫嘉树又道:“诠嫔礼仪娴范,又是你的主位,为了你想必也没少操心。你既有心,不妨多做些针线给她,诠嫔会高兴的。”
诠嫔其实是个直性子,只要你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你好。
汪选侍也知道不能心急,她柔声应了一声“是”,“嫔妾多谢娘娘指点。”
微微一顿,汪选侍又软声细语道:“嫔妾年轻,又是初入宫,很多事情都不懂,日后若能得娘娘指点教导,便是嫔妾莫大的福气了。”
卫嘉树挑眉:我指点你?诠嫔才是你的主位好伐?
卫嘉树微笑着说:“诠嫔比本宫资历更加深厚,又是系出世家大族,她懂得比本宫懂得更多,你日后多跟着诠嫔学便是了。”
汪氏失落地应了一声“是”。
“好了,本宫还要作画,汪选侍若没有别的事儿,便回武陵春馆吧。”卫嘉树端起茶盏道。
汪选侍面有迟疑之色,但一时也找不出别的词儿,只得讷讷应声,屈膝退下了。
送走了汪选侍后,英落忍不住道:“娘娘,这汪氏……瞧着有投效您麾下之意。”
卫嘉树淡淡道:“但愿她只是想巴结本宫而已。”
英落低声请示:“娘娘要不要告知诠嫔娘娘一声?”
卫嘉树道:“诠嫔是聪明人,汪氏若是别有心思,诠嫔早晚会看出来。”
霜筠已经打开了那个包裹,里头是一双双雪缎袜子,料子不错,就是针脚不均,“娘娘,这些袜子……您该不会真的要穿吧?”霜筠小脸上难掩嫌弃之色。
卫嘉树叹了口气,“先收起来吧。”——她又不缺袜子穿,先束之高阁就是了。
清凉殿外,汪选侍走出仪门,一脸的失落,良妃虽然还算和气,但言语神态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她也没奢望一次就能成功,但也没想到,良妃会这般冷淡疏离。
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回武林春馆,却忽的瞧见了令她眼前一亮的明黄色华盖。
汪选侍急忙整理衣襟鬓角,扬起一个娇柔甜美的笑靥,莲步轻移迎了上去,“嫔妾给皇上请安。”
此刻龙舆才刚落地,宣承熠扫了一眼,这一次倒是立刻认出是选侍汪氏,“你来清凉殿作甚?”
汪选侍仰着笑容,娇声软语道:“回皇上,嫔妾做了些女红,特来献给良妃娘娘。”说着,她摩挲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头。
然鹅,直男如皇帝陛下,才不会注意到一个小选侍的手如何了,而且汪选侍这会子也找不出理由把爪子伸到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
宣承熠“嗯”了一声,挥手道:“知道了,退下吧。”
然后就撂下了汪氏,大步进了清凉殿。
看着皇帝毫不犹豫远去的背影,汪选侍一脸落寞,手指尖上还残留的刺痛,自己辛苦遭罪一场,竟几乎没有收获。
宣承熠还是没有叫人通禀,便兀自走进了内殿,正巧霜筠抱着那包针脚粗劣的袜子走了出来,迎面看到皇帝陛下,霜筠登时吓了一跳,怀里的东西软软掉在地上,散落出七八双雪白的袜子。
宣承熠顿足,“这是……”这难道就是汪氏做的女红?一堆袜子??而且针脚都露出来了,如此粗糙!宣承熠满脸嫌弃。
霜筠连忙跪下:“回皇上,这是汪选侍送给娘娘的,娘娘吩咐了奴婢,叫好生收着。”——这话霜筠是特意美化了,娘娘只吩咐收着而已。
宣承熠毫不怜惜,直接踩在这些袜子上,便大步走进了内室。
看着那雪白袜子上的偌大脚印,霜筠只得默默收了起来,交给了负责浣洗的宫女。
虽说宫里有专门的浣衣局,但袜子也算是贴身物什,娘娘又没说不要了,自然只能交给浣洗宫女。
卫嘉树笑着起身迎上了皇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皇帝陛下就满含嫌弃地道:“汪氏做的那些袜子也太粗劣了,嘉树不必不好意思,直接扔了就是了。”
卫嘉树:……
她笑了笑,“好歹是雪缎,扔了倒是可惜了,我还是留着赏人吧。”——反正汪氏自己说了,她可以赏赐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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