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司礼之官,竟称此事为说客,实在荒唐,”李意行拒绝他,“公主不见外人,你叫城中贵女们都仔细着,切勿扰她。”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的知道弟妹不愿?”李潮生反问他。
李意行秀致的面容上仍带着笑,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他合上杯盖,话语中有了逐客的意思:“表哥这话说的怪,公主是我的妻子,而非你的,自然是我更清楚她。”
“哎哟——”李潮生哀叹一声,为难道,“我说,子柏,子柏表弟,你也想想。弟妹不远千里嫁来临阳城,整日闷在府中,多无趣儿,多可怜啊?阿姐好心叫她去吃茶,你也晓得底下有些宗族子弟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你还叫她避着人,岂不是更孤清?到时候弟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可怜呐!”
李意行越听脸色越白,冷冷笑道:“公主在我身边,怎会孤清可怜?表哥自己还未成家,竟管起我的事儿了。”
“子柏……”李潮生犹豫半晌,眼神不定,望着他,“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公主在你身边,不提心吊胆就不错了,哪儿还提什么乐趣呀?”
李潮生只是想,这个表弟从小到大都是规规矩矩的世家子,还是个洁身自好的脾性,若真要论起夫妻间的玩乐恐怕是没有的,还不如叫弟妹出去与妇人女郎们一同投壶、打叶子。
“别过些时日,传出李氏奚落公主的风言风语来。”他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多为打趣。
可李意行听在耳中就全非如此了,他放下茶杯,连话都懒得再与他说了,直接唤来了闻山:“送客。”
可即便李潮生走了,他到底还是难消气,李意行想着他那些话,面色愈来愈苍白。
多可怜呐……呵。
他自嘲地笑了笑,缓步往内院走去。
方才洗沐过,乔杏这会儿在替王蒨擦头发,边上摆着瓶杏油,李意行看了一会儿,上前让乔杏下去了:“我来吧。”
王蒨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坐直腰板,唤了声:“郎君。”
李意行已经拿过绸布,裹着她的发,替她耐心擦拭,她瞧他面色如常,便也没继续说话,重新往后躺着,手里的岭南杂谈翻看了大半。
李意行这才对她道:“方才表哥来了一趟。”
“嗯?”王蒨不解,“潮生表哥吗?”她与他并不相熟,为何要告诉她?
“他来打探,问你可愿日后与族中妇人一同约茶赴宴,”李意行缓缓说道,“我担心卿卿怕生,替你回绝了。”
王蒨眼中的光渐渐沉下去,她逞强道:“嗯,我嘴笨,出去容易闹笑话。”
“没有,”李意行极快的否认,叹息,“我并非为此,卿卿不要妄自菲薄。”
他将她方才的失落看得清清楚楚,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是他将她一直困在府中。李意行摸着她的发,犹豫再三:“卿卿若是想去,也成的。”
王蒨原本低落的思绪一瞬又转变为喜悦,她压抑着笑意,胆怯道:“可以吗?我不认识她们,怕自己相处不好。”
李意行沉默几刻,将绸帕收起,抱起了王蒨。
他望着她的眼:“你身为公主,她们只有给你行礼的份,怕什么?”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听得王蒨快要当真了,她可是清楚得很,李氏的许多族人根本瞧不上她这个小小的公主。但她只是做出一脸懵懂之状:“我晓得了,谢谢郎君。”
李意行打开杏油盒子,用指腹沾了些,擦在她的发尾,又道:“我会送你去,卿卿不用怕生。”
“……”王蒨在心中扼腕,不知这人何故要做戏做的如此逼真,就算是做给旁人看,也实在是太烦人了,而她面上还要装的羞怯。
王蒨看着窗外飞过的几只小青鸟,忽而灵机一动。
她知道,李意行这样缠着她,心里头却并不喜欢她,倘若有一日他遇上自己真心喜爱的姑娘,能不能就此放过她?至少别再盯着自己,让她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细微谨慎,唯恐露出什么马脚来。
那么,李意行真心喜欢的姑娘,又是什么样的?
第12章 碎梦 你会原谅我,对吗?
王蒨夜里用过晚膳,没吃几口就吵着头晕,让人抓了药服下,早早就歇息了。
李意行本就没胃口,见王蒨起身离开,自己也没动筷,去书房看折子。前世里繁多的政卷都看过,眼前这些不值一提,没多久,他就合上了书折,静坐在书房里出神。房里白蜡堆叠,燃成小山,亮如白昼,他的耳边还想着李潮生说的那些话,说公主可怜、过得沉闷,一字一句让李意行渐渐苍白了脸色,双眸有些恍惚无神,伸手缓缓触向吞吐地火苗。
闻山恰在此时站在门外悄声禀告:“世子,夫人睡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李意行的动作打断,他看了那火光片刻,才收回手:“你去把她身边伺候的叫来。”
乔杏今夜不当差,本也要睡了,闻山去敲门,还把乔杏吓了一跳。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书房,房内亮堂堂的,世子穿着一身雪色的缎衣,乌色的发垂散而下,神色缓和带着几分笑意。
她放宽心,行了个礼,跪在地上:“世子。”
李意行望着眼前的婢子,指尖不自觉摩挲扇炳。每每他见到此人,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前世若非因为乔杏偷了钥匙,放走阿蒨,阿蒨也不会葬身于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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