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蒨用力握着两个姐姐的手,肯定道:“不,不,我说的是真的,大姐,二姐,我……”
她说到此处,胸口闷窒的情绪让她感到绝望,积攒了月余的疲累和无助,在两个阿姐面前倾泻而出,她不断重复着,想要姐姐们相信自己,可是眼泪却比话语更先一步。王蒨不想流泪,她讨厌自己的软弱,可越是这样想,泪珠就落得更多,到最终扑到在了二姐怀里。
这样活生生、血性方刚的二姐,最终会被人折了羽翼。
长姐的鲜活与生机勃勃,也会葬送于一碗毒药。
王蒨越想越恨自己,为什么她从前什么都没有学?此时此刻,就连想让她们信任自己都这样难。
王翊抱着妹妹,有些慌神,还有几分不适应。
三妹比她们年幼七岁,从小乖顺听话,但到底不是同龄姐妹,从未这样黏过她们,更遑论这般的苦求。
“阿蒨,别哭了,别哭,”王翊笨拙地安慰妹妹,“你总要有什么法子能佐证,万一那一切只是你的噩梦,闹了误会怎么办?”
王蒨止了眼泪,从她胸口抬起脸,坚定道:“有的。”
她用帕子擦脸,语气十分笃定:“我让江总管帮我查了一些东西。二姐,你还记得真族的那颗红石吗?”
自己亲手缴获的东西,王翊还有印象:“那破珠子就是大了点,你问这个做什么?”
“真族供奉的神灵,在他们的教义中可以掌控生死轮回。我托江总管查问,那颗红珠叫引魂石,将其碾成粉末服用,可以逼走异世之魂,”王蒨忧心道,“我一直担心李意行也是重来一遭,这些时日百般试探不能放心。”
王翊不信:“那地方能有这种宝贝吗?听着好渗人。”
王楚碧也轻责:“鬼神之说不可轻信。”
早已料到她们的反应,王蒨看着王楚碧,忽然道:“阿姐,江总管是为你进宫的,对不对?”
提及江善,王楚碧脸色不妙:“阉竖而已,谁在乎他怎么进宫。”
“他从前是梁州江氏,士族败落之后在谢氏的指意下去你府中做了面首,随后外人传你二人不合,谢氏念他无甚可用之处,将他送入宫中受了阉刑。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他为了阿姐进宫,给阿姐铺路。”
王蒨略有些艰难地说完这一番话,王楚碧眼中有着惊疑与恼怒:“三妹,这些事究竟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是我前世最后才知晓。你死之后,江善一个人守着这宫墙,直到李家谋反。”
王楚碧撑着小案,不断打量着三妹。
她没有必要说这种谎话,何况江善与自己的事情确是隐晦,连他们二人都不曾敞开说清楚过,三妹从何处得知此事?难道真的是如她所说,旧梦重做?
王蒨见王楚碧沉默,重新对二姐道:“二姐,我想要那颗红珠,无论真族的神灵是不是真的有用,你让我试一试,我才能甘心。”
王翊方才见她哭的那样惨痛,更何况早就答应了要送她物件,只得点头:“好,想来父王也用不上那破珠子。”
她还是不明白那珠子是不是真的有那样厉害,在王翊眼里那就是稍大一些的红色石头。
“待我试探之后,无论如何,我会与李意行寻个由头和离。”话至尾声,王蒨已别无所想,“即便他没有重生,我也无法继续忍受与他日夜相处。阿姐,二姐,你们千万要保重自己。”
沉默许久的王楚碧忽而冷笑一声。
她掀起唇角,不知是讥嘲自己或是他人:“三妹,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还是先保全自己吧。我且问你,你与李意行成婚同房,他有没有给你下避子汤?”
“不曾,只会设计让我闻龙麝,”王蒨说出心中隐瞒的所有,“我生怕有孕,便故作不懂。可是我又怕光是闻那些东西还不够,只好借着给狸奴绝嗣的名头,一点点喝些寒药。”
“他给你闻香?”王楚碧握着杯盏,冷冷道,“你不想有孕的缘由我能明白,李意行呢?天家给自己生个孩子,于李氏只有揽权的益处,断没有坏处,你又是个软骨头好拿捏的,为何他不愿让你有孕?李意行此人,在想什么?”
王蒨白了脸,这才察觉不对劲:“我竟不知……是我太蠢,无论他怎么想,幸而我不曾有身子。”
王楚碧从前不与三妹说这些,因为她寡言少语不问政事,这会儿聊到如此地步,有些事情不得不说清楚。
她盯着王蒨的腰腹:“你以为李氏人和其他士族之人想要什么,无非是想要傀儡而已。父王这些年愈发胡闹,那些权官懒得应对,早就想换个木偶。三妹,你仔细想想,谢氏给我一个未成婚的公主送那样多的面首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伺候、讨好我么?不对,他们想要我生个孩子,造出一个更听话更省心的傀儡,任人摆布。所以,在认清他们后,我与你二姐早就喝了绝子汤。”
她一句句落在王蒨耳中,王蒨面容溃败,几乎不能直视两个姐姐的眼睛。
王翊倒是无所谓地耸肩:“我本来就要打仗,不能有身子。”
王楚碧闭上眼:“三妹,当世上的所有人都伪善待你,盯着你的肚子,期盼你生一个傀儡,而你还无能为力。到时候,你会明白,原来能够生育子嗣,是我们这些废物的过错,而非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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