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明白,所以根本就从没起过这些个念头,甚至千里奔波历经搓磨投奔王府,一开始就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
可难啊···有的人偏偏就是不许她好好活下去······
当年围场上的事,董依依真的是吓坏了,毕竟称得上是命悬一线——其实死了都还是好的,要是跌下马伤了残了···沈家能养她到几时呢,现在对她是疼爱有加的沈老夫人,对她又能有多久的耐心的?
她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倚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
甚至都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似乎能感觉到坐在发狂的马身上的那种失重感。
——大殿下让一个尖嘴猴腮的刻薄宫嬷嬷来训斥她,董依依受了,那二公主自然比她要金贵百倍,她是个什么东西?人家要拿她出气,她只有认的。
薛雯高高在上地赏赐了她不少好东西说是赔礼,董依依忍了,毕竟公主想拿她作态,她也只有配合的道理,难道还能清高地扔出去不成?争这一口气,图什么呢?
受了、忍了、让了。可是,沈郡王也恼了自己······
回京后,董依依曾无意间听到沈郡王对小胡氏说,“多请些嬷嬷来教导一番吧,真是···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小胡氏连忙接口顺着郡王的话道:“是。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受了场无妄之灾···以后,这种场合还是少现身吧,省得再如这回一样失仪。”
董依依听得指尖发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还不忘吩咐自己打董家带来的丫头扶桑,道:“告诉夫人,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能去请安了。”
沈夫人很快就派人传了话过来,“善解人意”地让她以后都不必请安了,自自在在的,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董依依听了这状似关怀的话,却是只有冷笑···“在自己家一样”?自己家怎么会纵着女孩儿没规没矩不给长辈请安呢?
还要我怎样呢?我已经一退再退。
她从此不可自制地恨上了那位难以高攀的明安公主,好在······
好在小胡氏请来教导她的那个老嬷嬷还是有用的,董依依如饥似渴地学着一切能学到的东西,多听、多看、多记——而用得到的日子,竟然很快就来了。
京中,关于“明安公主逼走准驸马”的谣言,正是董依依的手笔。
她很聪明,她没有严防死守一味地瞒着沈家人,而是在恰当的时候顺利地让沈老夫人从外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听说了这些留言。
而沈董氏果然也不负所望,别有心思地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几乎都未曾犹豫未经思考,不管不顾地就将此事闹大了。
以至于,后来沈郡王听说到此事的时候,毫无怀疑地就把这件事安到自己老娘身上了,也因此和老夫人大吵了一架,指责她不顾大局。
沈老夫人气坏了,甚至气愤之下,都没能顾得上解释这件事其实一开始不是她做下的,她也是听说的······
而只是赌着气说狠话,后来,还是沈郡王服了个软,这件事才算过去。
可是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董依依面无表情地看着薛雯的背影——她身旁那个长相十分打眼的小嫔妃不知冲她说了句什么,那薛雯一下子没忍住笑开了,比了个手势招来了个坤宁宫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已然落席的众人就每个都得了一盏薄荷茶。
殿中人多,各种脂粉香气汇在一起,热气一烘,直熏得人头晕脑涨,如今得了这个,诰命夫人们一个个如获至宝。
身旁的沈夫人自然也得了一盏,她掀开茶盖来先深深吸了一口盖子上熏的薄荷香,这才长出一口气,慢慢饮起茶来。
其实相比起沈家的其他人,小胡氏与薛雯还有另一层亲戚关系,薛雯也认这个,何时见了都是客客气气地称一声姨母——面子都是互相给的,她肯给小胡氏这个面子,小胡氏自然也待她亲近。
此时便做出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感叹道:“唉,还是二公主妥帖啊。”
薛雯的一番动作不是只有董依依看见了,这样感叹的也不止沈夫人一个有。
董依依手里捏着薄薄的骨瓷茶碟儿,并没有饮用那盏茶,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薛雯刚刚那个灿若明霞的笑容······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前头,薛雯可不知道身后的这一切。安抚好了说自己被熏得想吐的刘意,又坐了片刻,慕容皇后才终于现身,其余小嫔妃们也一一入座。
而这边的歌舞才开场,神霄殿那里就派人来请她了。
薛雯令瑞银悄悄回禀了皇后,又对着看得津津有味的刘意好生嘱托了一番,这才悄没声地退出了坤宁宫。向东,往神霄殿迤逦而去。
一路上,瑞银本是沉默不语地服侍在侧的,可看着她们公主走着走着路竟然愣起神来,甚至还差点儿拐错了一个岔路口,瑞银忍不住出声道:“公主,您还好吗?”
薛雯被她一问匆匆回神儿,反应了一下,才慢悠悠道:“嗯?嗯···好着呢,走吧。”
好着呢,没什么——她只是,突然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在着意打扮罢了······
说是分开两宴,其实也没那么严格,比如王贤妃就是在神霄殿的,一个面生的后生正站在她身前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