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入冬后,北疆开始下雪,乌泱泱的盖下来,风吹如刀割,刺得肌肤生疼。
帅帐里,王然正在替沈邵奉茶,顺便回禀沈桓的行踪。
“惠王殿下只是每日按照陛下旨意巡营,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营帐里,有时会与陆将军一起喝酒,谈得也都是战场上的事。”
“没有提永嘉?”沈邵的目光从北疆地图上抬起,直看向王然。
王然对上沈邵的目光,心上微微紧张,摇着头:“不曾提及。”
“那他可有书信往来?”
“也没有。”王然继续回头:“跟在惠王殿下身边的侍卫仔细,从未见王爷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沈邵心上发沉,他有几分不信:“他怎舍得这么久都不与永嘉联系。”
王然闻言,低眉不敢言语。
“告诉人,盯得再紧些,若有书信或消息,及时来报,”沈邵说着一顿,想了想又补充:“还有陆翊…也要留意他的书信往来。”
“陛下是怀疑陆大人?”王然试探开口。
“朕非怀疑他不忠,他是难遇的将才,他若老老实实的,不肖想永嘉,朕不会薄待于他。”沈邵说了句,便摆手,命王然退下。
十二月,大雪压境,前线来报,何长钧调整大部兵马来袭。
沈邵连夜召见沈桓。
次日,有众多将士看到,沈桓手持虎符,于城中调整兵马,由陆翊随护在侧,二人一同领兵出城迎敌。
第93章 中计
沈桓与陆翊领兵, 追敌百里,一朝不慎,陷入谷地, 反落了圈套,大军被从中切断, 头尾之间断了联系。
几次突围不成, 大军上下开始人心惶惶, 一时步入窘境。
何长钧接到线报,不禁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何铎从旁附和:“父亲英明神断。我们即刻派大军前去, 将沈桓他们绞杀在谷地里, 那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不急, ”何长钧摆了摆手,他将线报放在书案上,背过身去看墙上的北疆地图:“咱们这位惠王殿下就是被先帝宠坏的黄口小儿,亏得还有陆翊从旁协助,几万大军竟被咱们三千兵士围困的出不了峡谷。”
何铎听了, 先是嗤笑一声:“陆翊算什么,他的功名都是运气好罢了。”他笑罢又道:“连沈邵都是父亲您的手下败将,沈桓自然不值一提, 如今看来沈邵是真的中毒身亡, 否则怎能让沈桓这个蠢材掌权领兵?”
“父亲,现下只要我们再杀掉沈桓, 那幽州军群龙无首,根本不配与咱们何家军为敌。”
何长钧耳听着何铎的话,却站在地图前默默不语。
“铎儿,你觉得我们应该立即派大军与沈桓在谷地开战?”
何铎闻言点头,可见何长钧并未出言肯定, 不由不解开口:“那父亲以为我们该如何?”
何长钧将何铎叫到身边来,他指着地图上沈桓等人所陷入的峡谷:“铎儿,那三千兵士不过是我们抛出去诱敌的死棋,如今沈桓中招,我们岂有再去顾死棋的道理?”
“谷地易设埋伏,却不宜开战,如今我们占上风是因站了先机,若派兵正面冲突,我们未必能获全胜。”
何铎听着何长钧所讲,似乎明了,他点了点头,问道:“父亲如此说,可是已有高见?”
何长钧闻言,手指在地图上向右移动,最后停在幽州城上:“沈桓的大军被我们围困在谷地里,现下幽州城内必定空虚,我们应该趁此机会偷袭城池,将这幽州城拿下,彻底断了沈桓的后路。”
“到时候,他们前后无依,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
自带着大军入谷地后,沈桓派了数队人马“突围”,几日下来,也将峡谷周围的何长钧布设的兵力与周围地形,探的一清二楚。
临时搭设的帅帐中,沈桓询问负责突围的副将:“若我们全力突围,大概需要多久?”
“回殿下,半日足矣。”副将说着,又试探询问:“殿下,我们现在可要准备突围吗?”
“不急,”沈桓却摇头一笑:“我们先等上三日。”
大雪夜,风卷起地上积厚的雪,数万只火把燃起,将城墙烧的通亮,幽州城内外厮杀声响彻通夜。
日升又月落,谷地深处,沈桓带着大军静等三日,第四日黎明,尚未通亮的天际升起三支烟火。
沈桓与陆翊带着大军前后突营。
此后整整十日,幽州城外血流成河,何家军损失殆尽,何长钧带着百余名伤病残将向北窜逃,沈邵派马峥带了三千精骑追捕。
这场仗虽是沈邵布局许久的结果,但沈桓千里单骑赶来,也是加速了战事提早结束。
沈邵最早是未料到沈桓会赶来前线的,他们姐弟两人躲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可不论沈桓是顾及他也好,还是沈家的江山也好,他的到来,无疑是填上了一把锋利的刃。
有了沈桓,沈邵索性就将假死做的更真一些,放了权,巡营也好,虎符也好,命陆翊马峥从旁协助也好,就是为了让何长钧对他的死深信不疑。
沈邵比旁人更了解自己这个舅舅,平日为臣虽有大意过失,可在战场上,也算是当今世上的为数不多称得上是劲敌之人。
他猜到何长钧不会轻易相信他中毒箭身亡,即便将沈桓掌权的局面做得再真,何长钧也一定要试探一番才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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