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几番用力,才挣脱开沈邵, 他退后两步, 整理被揪皱的衣领, 随后抬起头,直直看向沈邵。
“这才几日未见,陛下是将北疆的承诺全忘了吗?”
沈邵赤红眼看着拦在陵园门前的沈桓:“永嘉呢?”
沈桓对上沈邵的目光,沉默片刻,随后移开眼:“陛下既答应不干涉我们的生活, 阿姐在哪,陛下就无需过问了。”
“朕问你永嘉呢!”沈邵的情绪几近失控,他再次冲上前, 猛地推开沈桓, 直奔陵园中去。
沈桓急急追上,又将沈邵拦住。
兄弟二人僵持在陵园门前的杨柳树下, 沈邵侧目看着沈桓:“你别以为自己在北疆立了功,朕就不会杀你。”
沈桓闻言不甚在意的嗤笑一声:“好啊,那顺便就将我也埋在这里,让我们一家人好团聚。”他说罢蜷指蹭了下生疼的唇角,擦下血迹来。
沈桓话落, 却见接近暴怒的沈邵,一时僵愣住。
“什么叫团聚?”他怔怔问他:“什么叫团聚?”
沈桓瞧沈邵心存侥幸,不肯死心的模样,冷笑反问:“陛下千里迢迢赶过来,难道不知为何吗?”
沈邵身子明显一晃,他踉跄退后,眼看就要摔倒,被庞崇跑上前及时扶住。
“朕不信!”沈邵大吼着摇头:“朕不信!”他忽然挥开庞崇,指着沈桓:“来人,扣住他,扣住他!”
沈桓被禁军控制住,沈邵疾步跑到陵园内,庞崇连忙从后跟上。
琅琊的春,不输江淮,陵园的选址,依山傍水,春风拂绿,景色如画。
沈邵仓皇的脚步在入园后一寸一寸的慢下来,到最后,他僵停在原地,浑身颤抖,寸步难行。
庞崇从后跟随,他瞧见天子忽然僵住的背影,慢慢上前,站在沈邵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庞崇心上亦是一僵。
拂柳树下,淑太妃的陵墓旁,新添了一座陵墓,黑色石碑上刻着字“先显永嘉长公主墓。”
沈桓被人押着走进陵园,他瞧见沈邵的背影,瞧见他忽然冲上前,将墓前的香案掀翻,他几乎咆哮着:“挖!给朕挖开!”
“沈邵,你疯了!”沈桓大骂,试图挣脱身后两个壮如牛的侍卫。
庞崇等人皆因沈邵的话愣住,他们一时迟疑不前。
沈邵转头,瞧着犹犹豫豫的人:“都愣着做什么?给朕挖开!”
沈桓见庞崇等人真的上前开挖,他忍不住眯眼,瞧向沈邵大喊:“沈邵!活着的时候你让她痛苦,如今人走了,你就不肯给她一个清清静静吗?”
沈邵几乎崩溃,他冲到沈桓面前,再次一拳重重捶在他面上:“你住嘴!朕的永嘉没死!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死!”
沈桓又挨了一下,他咬牙奋尽全力挣脱开禁锢,抬拳还手,他一拳砸下去,沈邵的唇角也破出了血。
两人似要厮打起来,侍卫连忙冲上前,再次将沈桓锢住,牢牢困住他的双臂。
“好?”沈桓嗤笑:“你说她好?她因为你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她的身子都是被你折腾坏了,你现在还有脸说她过得好?”
沈邵懵怔:“永嘉怎么了?永嘉怎么了?她的身子怎么了?”
“她被何家人刺杀流了孩子伤了身你不知道吗?她被困在深宫里,你不顾她的感受不顾她的尊严,只为了你心里那点龌龊的私欲,不管不顾,恣意放纵,你可有想过,她心里的压力,她的难过她的煎熬?”沈桓红眼盯着沈邵:“你现在这副模样,在我眼里,不过惺惺作态,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如今我们更不欠你一分一毫,你又有什么资格去管阿姐的生活?”
沈邵怔怔听着沈桓的骂,他让人意外的不曾动怒,他双目盯看着沈桓,眼下的红似要溢出血来,嗓音几乎带了哀求:“你只告诉朕,永嘉还活着,告诉朕她还活着,朕马上就让他们停手。”
沈桓嗤笑:“陛下若不怕亡人不安,尽管去挖,反正对不起她的事,生前的都做尽了!”
“啊——”沈邵忽然双手抱头,仰天痛苦嘶吼,他突然转身,奔向陵墓,他随着众人一起挖。
地上的土被挖开,露出内里的棺椁来。
沈邵怔怔瞧着沾满灰土的棺椁,突然大喊退下,他命全部人退远,只自己站在棺椁前。
沈邵愣站许久,忽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在场众人皆变了脸色。
沈桓双目不禁瞪圆,他是万没料到,沈邵竟会行至此步。
沈邵站在棺椁前,他颤抖抬起双手,触上上头沾染的尘土,他触着棺身,慢慢双手落到棺盖上,他用力去推。
沈桓欲开口阻止,却忽听一旁的庞崇急呼‘陛下’。
沈邵用力之时,腔中忽然一疼,一股腥甜涌上,不受控制的从腔中喷洒出来。
场面乱做一团,所有人都跑向墓前去救天子。
沈桓虽松了禁锢,却是愣住,他看到浑身是血被救上来,已经昏迷的沈邵,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庞崇将沈邵移到琅琊行宫,连忙召请太医,抢救整夜,呼吸才终于稳定下来。
庞崇原以为陛下在御门晕倒已是严重,他如何都不曾料到,会有今日这番情景。
天子一直昏迷不醒,似乎烧糊涂了,口中一直说着胡话,弱弱的听不清,侧耳贴近,才听到是长公主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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