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人走后,潭面忽起清风,吹动着青丝在亭中作舞。姬慕清赏着面前满潭含苞待放的红莲,突然来了兴致,运起轻功踏碎潭中月,折了一支莲蓬而归。
萧北辰摇着头笑道:“都还未成熟,你摘回来做甚?”随后他将人牵到石凳旁坐下,耐下性子道:“等到了秋日,我同你摘。现下先趁热把汤给喝了。”
姬慕清点头,随后双手搭在桌上,只乖巧地坐着。
萧北辰顿了半晌,才伸手舀了一勺汤俯身递了过去。
姬慕清每一勺都一口喝完,细细品味后才再轻启薄唇。那潭面反射出的银光映在了他的半边脸上,月色如水,直教人移不开眼。待萧北辰用帕子擦拭完他的嘴角,他才复转身去瞧那粼粼波光。
四下沉寂,他用手指抠着栏杆,突然蹙眉,心里暗道:“奇了怪,酒和吃食都没问题,萧北辰瞧着也挺清醒的。”从萧北辰返回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小心尝着入口之物。此时找不出可疑之处,他便复想着:“难不成前世是我酒醉乱性?”
沉思间,萧北辰走上前与他并肩,柔声道:“夜已深,不如今日便歇在宫里?我叫人跟姬府报个信。”
姬慕清听此蜷缩了一下手指,片刻后才点头道:“好。”
***
萧北辰直接带人去了自己居所清辉殿的偏殿。
刚一进卧房,姬慕清便几步上了榻。他面朝向里,环抱着锦被,似乎已承不住睡意。他耳听着萧北辰缓缓走近,心也逐渐提了起来。
那人温声道:“你就这样睡了?我叫近侍备了热水,你要不要再撑一会?”
“困。”姬慕清内心微松,头埋进枕头里,似乎连话都不想说了。随后他便不再出声,只等着萧北辰离去。
时间在走着。
房外万籁俱寂,已无人走过。屋子里点了一支红烛,给予这小小天地里一点微弱的光。到最后萧北辰还是踱步向前,在床边站定,随后悄悄伸手欲碰那榻上的人。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下了。
“你是我与你母后唯一的继承人。”倏尔白日里父王的话闪现在脑海中,萧北辰轻笑了两声,然后抿紧唇线,伸手挑了榻上人一缕墨发握在手中。
他轻抚着这柔软的发丝,顿了半晌才在床沿坐下。“慕清。”他轻唤了一声。但里边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似乎已睡熟。他呼出一口气,轻轻地将姬慕清手中的被子一点点扯出。
待把被子拿出给人盖好,他便将双手撑在枕头的两侧,俯下身问道:“慕清,白日里…你为何抱我?”
他小声地问出困扰他一天的疑惑,但此刻问话他分明也没打算要个回答。随之他见身下这人似乎在睡梦中嫌闹,便小心翼翼地扶平这人蹙起的眉头。
姬慕清不像寻常武将般雄姿英发,初见他的人都只觉他是一个风流韵致的才子。他细长的桃花眼最是多情,更别提他总是漾着让人沉沦的笑容。此刻,许是醉意还未消散,他的颈项上有些许嫣红。
萧北辰就直直地盯着这嫣红看。
四寂无声,唯有胸膛中的心跳在昭示着渴望。萧北辰深吸一口气,缓缓拨开姬慕清有些散乱的鬓发,俯身颤抖着靠近他的颈窝。
呼吸缠着酒的余香在咫尺间缱绻,那吻最终都没有落下去。萧北辰闭了闭眼,替榻上的人捂实了被褥,才将那最后一缕墨发也不舍地放下。
“好梦,我的将军。”
红烛似乎也要燃尽,萧北辰开了一点窗,让那月光照入。他又深沉地看向床榻上的人,良久才转身准备离去,房门被极轻地打开。
忽然,萧北辰察觉靠近的人影,还未转身,从他背后伸出一双手将门又重重关上。
“想走?”
萧北辰愣住,回头却只见姬慕清眼底已然泛红。他脑海中闪过几种可能,但最终还是化为轻描淡写的疑问:“你醒了?”
“我没睡。”姬慕清眼框已湿,这人对他也从未质问过。此刻他便直接告知事实,急切地希望能在对面寻到一点被欺骗的怨气。但萧北辰只是任由他将自己禁锢在门扉边,而那回望的眼神里竟还有些许求饶。
姬慕清显然被这求饶刺激到,他颤着声说:“明明你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要爱得如此卑微?”
“……”
“你说话啊!”
“慕清。”萧北辰有些慌乱,这份情他深藏在心中,在他没准备好一切是万不会开口的。可如今他随不了心承认也狠不下心拒绝,便避开话题道:“夜深了,你好好休息。”
“什么样的爱只敢在人睡去偷偷地尝?”姬慕清又靠近了些,眼角垂下一滴泪,“如若我睡去,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默默地看我成婚,成家,自己一个人喝闷酒,走掉。”
萧北辰完全不知该作何回应,他知道前路艰辛,但如今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他侧着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慕清,今夜是我冲动,你要什么赔偿我都允诺。”到最后,他还是不敢阐明心迹,但对面已止不住盈眶的泪水。
萧北辰的心如遭重击,忙焦急地从袖里掏出手帕。但谁知姬慕清直接上前抱住他,哽咽着一字一顿道:
“萧北辰,我很想你。
我很爱你。
我此生赖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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