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慕清也知失礼在先,递来的酒尽数饮尽。要不是萧北辰最后看不下去,声称有事将他带到了自己身边,不然这会儿他也不知要醉成什么样子。
酒过三巡,曲终人散,月色如水滴落在融冰后的莲花池中。萧北辰携着人去了池子旁的凉亭吹风清醒。
小亭临水而居,凉风挽起四面的薄纱,现出那石桌旁相靠的两人。
宴中的酒不烈,但喝多了亦能烧身。姬慕清半褪着外袍,迷离着眼,倚着萧北辰小憩。萧北辰则岿然不动,专注地看着手里地方官员上报的折子。
未多久,姬慕清见身旁人一直不搭理他,撇了撇嘴,往萧北辰怀里钻去。
“在看什么?”他问。
萧北辰见人趴到了自己腿上,便按下手臂卡着他的腰,然后不疾不徐地说:“临州最近连下了几天几夜的雨,江道拓宽却有实效,下游的州县也深受影响,江水没有涨得太多。”
姬慕清突然进退艰难,扭过头来求饶地看着人。
“此后,临州刺史徐恒力荐那位高人,工部那边对此人惊奇,也确有意录用人才,已经差人前去攀谈了。”萧北辰视若无睹,接着先前的话道。
姬慕清微顿,事情的发展倒与前世相近。随后这位高人,即宋正修,一跃权臣,凭自己出众的才学位至国师。
虽前世用刑至死都未套出宋正修叛国的缘由,但这一世姬慕清并不打算等人到了王都再出手,他要将人的仕途扼杀在江南。
“急什么,歪打正着罢了。”姬慕清回过神,伸出手去解萧北辰的腰带,“预判不成殿下的疏忽,预判对了功劳怎么能只算给临州?”
他嗤笑道:“工部就爱把责任推给殿下,分明这事就是他们无能。而我也这样猜了,怎么没人来攀谈我。”
萧北辰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搬弄是非的意思,便将他反了个身抱着,低头逼近:“工部不过是不想错失人才,也没其它意思。”
姬慕清反揪着人的鬓发,冷着口气道:“要提拔为官得拿出真本事,那位高人从头到尾可没说他是如何看出有涝灾的风险,工部就这样去见人,未免过于草率。”
理倒是没错,但萧北辰总觉得这话中有深意。他挑了挑眉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挑拨离间的妖妃。”
“是啊,我可祸国殃民了。”姬慕清笑眯眯地应了,随后揽上他的脖颈,往自己脸上靠,“如果是我的话,仅拓宽江道还不够,要垒高江岸。”
姬慕清稍顿,正色道:“我预言这雨会越下越大。若我预言准确,工部得上门找我。”
见他逐渐认真的神情,萧北辰沉吟片刻,才道:“确比往年要异常,为防万一,我明日同父王说。”
未想萧北辰竟答应得这样快,姬慕清微讶了半会,才仰高头做些表示。他与人若即若离地抵着鼻尖,呼出气混杂着酒的味道。
“这么相信我?”他忍不住问道。
萧北辰不语,眼中的笑意俱是回答。随后他瞧着怀中人微醺的脸,眸色暗了几分, “我叫马车送你回去。”
“不让我留宿吗?”姬慕清又将身子软了下去。
萧北辰深吸一口气,在他还未蹭出火前将他扶起。“攒着,近日事忙,去江南后还你。”
瞧人慌乱地扭过头去,姬慕清满足地窃笑了一会,才凑过去咬耳朵道:“臣妾告 退。”
***
没过多久便到了出发前去江南的日子。
虽说这次姬慕清不会离家多久,但姬母还是感到不舍,临行前又再次嘱咐:“路上一定要小心,早些回来。”
“好。”姬慕清点头。他转身离开前,又给了姬父一个眼神。
姬怀远会意:“知道了知道了,会好好看顾的。”姬慕清这次带走了自己大部分近卫,只留下几人保护容云飞。但毕竟这孩子身份特殊,日常的照顾还需要姬怀远主事。
见时辰差不多到了,姬慕清便在府门前郑重一揖:“爹,阿娘,慕清走了,你们回去吧。”萧北辰紧接着也在石阶下致礼道别。
随后在二老目送下,两人并骑离去。
他们是在清晨出发的。
萧北辰瞧旁边人走得缓慢,小声问道:“我瞧你的眠风都肥壮了许多,怕不是这些天都没跑过。”
姬慕清听此语塞,他这些天悠闲在家里,连马也懈怠了几日。
“我的眠风可是所向披靡的战马。”他可不愿承认这事。
萧北辰突然想到什么,微侧头小心试探道:“我记得这马是十年前取的名字。”眠风正好是十年前救他时姬慕清随手指出来的马。
既提了这事,姬慕清便骄傲地解惑道:“当时我骑着眠风整宿追去救你,那时跑到了大漠,风吹得急,在天亮的时候竟还能互相依靠着睡了半个时辰,所以便取名‘眠风’。”
萧北辰微怔,喃喃道:“是我想岔了。”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想什么?”姬慕清反问。
“无事。”萧北辰抬眸,将这话题撇开,“对了,工部那边驳了意见,临州的高人也是说再筑高江岸没有必要。”
姬慕清不意外,眸中闪过异色:“那殿下怎么回的?”
“本殿亲自去临州督工,责任在我。”萧北辰简言答之,便是他个人担保了这项工程。
“又因我一面之词。”姬慕清嘴角缓缓下落,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他垂眸深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驾着马慢慢靠近萧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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