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喉间的一丝腥甜,冷冷问道,“你是谁?”
崔近月闻言惊讶抬眸,而一旁的7438倒抽了一口冷气,“宿主,我们完蛋了。”
崔近月一脸“陛下你是糊涂了吗”的表情,“我是孔芳月啊陛下,您不认识我了?”
昭景帝却不为所动,坚定道,“不,你不是她,孔淑妃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
“孔淑妃为什么不能是我这个样子?”崔近月觉得有些好笑,“我跟陛下都没见过几次面,陛下对我并不了解,怎么就敢断言我该是什么样子呢?”
昭景帝不语,他不会告诉崔近月,她的眼神就是最大破绽。
孔淑妃眼神中的怯懦谨慎,多年来都不曾改变,而崔近月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是戏谑又底气十足的。
一个人的面容可以伪装,唯有那双通往心底的眼睛瞒不了人,便是她方才故意低眉顺眼,他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只是没有深思。
崔近月却又话锋一转,“不过陛下猜得没错,我的确已经不是以前的孔淑妃了,我前几日病了一回,做了个梦,陛下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梦吗?”
昭景帝眸色淡淡地望着她,像是在说,我倒要听听你能鬼扯出什么东西。
一般人在这种眼神下很难不卡壳,崔近月却不是一般人,她面不改色,继续淡定自如道,“我梦到了十七年后,北国铁骑踏入南境,南昭覆灭,生灵涂炭,陛下能想象到那种画面吗?整个南昭尸横遍野,哀嚎漫天,他们向皇帝求救,向神灵祈祷,最终却只能绝望死去。”
昭景帝脸上的一点血色渐渐消退,这番话没有让他动怒,他只是以极冷的声音道,“朕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朕都不会答应。”
崔近月叹了一声,“陛下以为我想做什么?我说的这些,陛下可以不信,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陛下,这些梦里的场景都是因为谁。”
“陛下,不出半年,你的身体就会彻底朽坏,你只能躺在床上被吊着命,最后五脏六腑俱衰而亡,你死后,萧瑾瑜成为南昭幼帝,得你指定的几位重臣辅佐,可惜他太过年幼,制不住臣下的狼子野心,反被架空权势,成了一个傀儡皇帝。”
“直到十六岁,萧瑾瑜也没有大婚,无法亲政,他不能上进,不能聪明,不能有喜恶,不能有反抗之心,最后,他硬生生被逼得半疯,亲手斩杀了大半臣子,才获得自由,说到这里,陛下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疯子成了皇帝会发生什么吧?”
昭景帝当然清楚,疯子皇帝,生灵涂炭,败送江山,有史为鉴。
可他不愿信,信他唯一的孩子,自小聪颖善良的瑾儿,最后会落得那种下场,也不信南昭会在十几年后湮灭。
崔近月也知道他不会信,只是她说出这些,不过为了顺理成章引出真正的目的,“陛下,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昭景帝纤长的眼睫一颤,面上现出嘲讽之色,仿佛在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陛下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人可以救你,接下来的日子,你不过是在等最后的期限罢了。”
崔近月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我可以让陛下你,活得再长久一些。”
昭景帝浑身都僵住,他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何谓生死,也早已接受自己时日无多的事实,可与崔近月对望,他瞬间读懂了她眼中的自己,其实是不甘心的。
若是能活,谁又想死?
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信你。”
崔近月领略了昭景帝的难搞程度,心想不愧和萧瑾瑜是父子,这两人虽然看着大相径庭,但是那种谁也扭转不了的,过于偏执的警惕心,简直如出一辙。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陛下,我不用你相信我,我救你也是因为萧瑾瑜,他日后会是个千古留名的暴君,无数人的性命葬送在他手里,南昭变得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陛下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在我看来,陛下你励精图治,勤政为民,是个不错的皇帝,若你活着,好好教导萧瑾瑜,他便不会受尽制肘,走向末路,你若不愿让我救你也成,那萧瑾瑜以后只能由我来教,至于我会将他教成什么样,就不能保证了。”
崔近月耸耸肩,“托孤要是托错了人,我的梦就会成真,陛下,萧瑾瑜是你唯一的子嗣,我观你亦是慈父,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难道真的狠心弃他于不顾吗?”
昭景帝很清楚,她说这些是故意刺激自己。
然而,就算她是在信口胡说,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萧瑾瑜因太过年幼被臣下挟制,被迫隐忍多年,以至于疯癫暴虐,下场凄惨,昭景帝心中便隐隐钝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萧瑾瑜是他唯一的孩子,他甚至不盼望萧瑾瑜能成为多么英明果敢的继任者,他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做一守成之君足矣。
若这神神叨叨的“孔淑妃”所言为真,昭景帝怎能置之不理。
昭景帝闭了闭眼睛,方才道,“我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可我能确定,你一定不是孔淑妃,你句句不离瑾儿,想要激我与你做交易续命,应当是孔淑妃做了什么,才让你这孤魂野仙附了身,她与你做的,又是什么交易?”
崔近月面不改色,“陛下不是向来不信神鬼之事吗?我不是什么孤魂野仙,也不会伤害陛下与瑾儿,陛下只要知道这些,应当就足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