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阮妤突然话锋一转,“大家签契约都有年效,三年一签。”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他们的神情,见他们此时神情微滞,似是不解,又温声说,“我没管过事,第一次难免有些害怕,便仗着年幼先兵后礼了。”
“我知道谭叔叔以前没跟大家签过契约,大家与金香楼也只有雇佣关系,随时都能离开。”
“如今我给大家选择,要是不愿签契约的,也没问题,我照旧给大家多一番的月钱,大家日后想离开前提前一段时日告知我就好。若是肯签的,日后我们就不止是雇佣,每年的盈利我都会分出一部分给大家做分红,倘若大家的新菜式得客人喜欢的,每点一份,得到的盈利我都会抽出一成给他。”
她自然知道人心难测。
前世她就是因为太过轻信才会被人一步步推入深渊。
如今重来,她又岂会再犯?她看了账本也问了屠荣,知道金香楼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靠谭叔叔维系着,就连心高气傲的张平都对谭叔叔十分尊敬,她固然感慨,却不会效仿。
她没这么好的心肠,自问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做不到为了请人三顾茅庐,还事事体贴样样关切。
对她而言——
么么都没有一纸契约更加可靠。
她会相信他们,也会把自己所会的毫无保留地交出去,但前提,她得有这个保障。
家里的奴仆丫鬟有身契,很多甚至都是死契,所以主子们做事不必忌惮丫鬟说出去,酒楼雇佣无死契一说,但签了契约回头交于县衙公正,一样有效力。
人心易变,利益却不会。
有张有弛,才能稳固人心。
听到后话,许多人都有些犹豫起来。
其实这里很多人在谭耀死后就想过要离开了,若不是阮妤的出现,加上这两日金香楼的红火让他们心动,恐怕他们早就卷包袱离开了……现在离开倒是不想离开了。
但签契约,这?
大家都没签过这玩意。
这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刚刚还生阮妤气的屠荣此时却惊讶地看着阮妤,惊讶过后,脸上却浮现了一抹笑。他还以为她是只容易相信人的小白兔,原来竟是他看走眼了,这哪里是小白兔,根本就是一只小狐狸……摇了摇头,心中却十分感慨,看来就算哪一日他真的离开了,也不怕金香楼后继无人了。
只不过离开之前,御八宝还是得传出去,这样才不负师父所托,他敛了神情,率先问,“哪里签字?”
阮妤似乎早就猜到他会第一个出来,温声笑,“末尾签上名字按手印就好。”
屠荣点头,还是那副严肃模样,拿着契约走到一旁……郑松自然也跟了过去。
可让阮妤没想到的,第三个动身的居然会是张平,她看着张平冷着一张脸跟在郑松身后,签完字按完手印就冷冰冰地问她,“还有事没?没事我进去了。”
阮妤呆了呆,须臾才笑着摇头,“没事了。”
张平转身离开。
其余人瞧见他都签字了,自然也没了犹豫,蜂拥而上,阿福在一旁给自己鼓气,“反正我就是个跑堂的,去哪里都一样,这里还有赏钱还有分红。”
说完还眨巴着眼睛问阮妤,“东家,真的有赏钱吗?”
阮妤笑道:“当然,这契约你们一份我一份,回头都会拿去公正,我若不给,你们可以拿了契约去衙门告我。”
“不不不,我相信东家。”阿福红了脸,签字的动作倒是没再犹豫。
其余人得了保证自然也不再担心,尤其是那些厨师,知道自己想的新菜式若是卖得好还能另有分红,这会纷纷说道:“我得去想想有么么新菜色。”
阮妤等他们签完字,收起来,又喊住郑松。
“东家。”郑松跑过来。
阮妤看着他笑,“你有空吗?帮我去做个事。”
郑松忙应道:“有!”就算没有,给东家做事,他怎么也要挤出时间来。
阮妤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好笑摇头,把刚才画的一张纸递给他,“你拿着这个去找个信得过的师傅,让他先做个样品出来,要是好的话,我们再找他定制。”
“这是什么?”郑松接过纸,发现纸上画着一口铜锅,比他以往见到的都要小,而且底下还托着个镂空的托体,铜锅中间还有一个上小下大的圆筒。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时有些愣住了。
阮妤看着他,暂时也未解释,只是笑问道:“能办好吗?”
“能!”
郑松立刻应道。
他小心翼翼把纸收好,生怕旁人瞧见忙揣进怀里和阮妤保证道:“东家放心,我有个叔叔就是做这些东西的,我现在就去把这个交给他,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东西肯定和酒楼有关,自然怕别人学去。
阮妤笑笑,倒是也不用这么小心,反正这东西做出来,肯定有的是人学……而且这东西也不是她原创,只不过是占了两辈子的光,比别人投个巧罢了。
不过看着少年一脸认真,她也没说么么,笑着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郑松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道谢了,但还是忍不住脸红,摆着手说,“不,不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他不敢看阮妤,低着头,又怕耽误事,“东家,那我先出去找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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