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如蜜坊,牌匾还在做呢!”
老爷笑,“好名字。今儿好吃的菜样儿,可一样别让我落下。全上来了。”
“行嘞!”
生意一直忙着快到亥时,最后三三两两几个客人,都吃好离场了。蜜儿方让阿彩收拾起来,打算打烊了。
明煜在后堂里听得前店没什么动静,方行得出来帮衬手脚。他眼睛不方便,自也做不得多余的,只从阿彩手里接过些叠好的碗筷儿回厨房,到底是可以的。
春日夜里依旧寒凉,过了外头那阵儿热闹劲儿,便有些发了冷。
蜜儿还在账台前盘算着今日收成,她却是有个小账本的,记着收支利润,将来也好与孙姐姐他们分红结账。
四人小官轿子停在小店前,红色官袍从门外进来,手端着那乌沙帽,行来小店坐下,便将那帽子放在了刚收拾干净的桌板子上。
“听闻得这儿的红果儿牛腩好吃,老板娘,可还有么?”
蜜儿听得那声音几分熟悉,方抬眸起来。便见得许祯琪一身官袍已然在店里坐了下来。
许祯琪抬眸之间,面上同是怔了一怔。他是寻着味道儿来的,不想,这小店的老板娘是蜜儿…
蜜儿不大想理会,还是阿彩去接的话,“牛腩还有,大官爷要吃吗?小奴与您盛一碗来。”不过一夜跟着蜜儿屁股后头学招待客人,阿彩的口才,已经有了大大的进步。
蜜儿深感欣慰,可伺候的是许祯琪,便也没什么好心情。
许祯琪自也知道丫头的性子,垂眸下去无声自哂。方又与阿彩道,“可还有什么酸味儿的,都上来尝尝。若合口味,我明日再带食盒子来。”
皇后有孕,正是害喜的时候,宫中食材都吃腻味儿了,他一向来照看着皇后的身子,便就寻着些新鲜又能滋补的药膳,方敢送去坤仪宫里。
“没有了。”未等阿彩答话,蜜儿自接了话。说罢,又将阿彩支开了去,“你去与官爷端菜来,这儿我来招呼吧。”
阿彩应了声好,撩开小帘儿,寻去了后堂里。却见得那明二叔也在。见她出来,二叔轻声道了声“快去”。他自己却杵着门边儿一动也不动。
阿彩心思不够用,便也懒得想。寻着去厨房干活儿去了。
明煜认得出来是许太医的声音,可听起来,蜜儿与许太医似是有些过往…许祯琪是御用的太医,为人忠厚,与他也略有几分交情…只是此下他的状况,不能轻举妄动,便只好在门边按兵不动,先作打探。
蜜儿端着杯冷茶,重重撂在了桌上。“快要打烊了,客官快些吃完,便请走吧。”
许祯琪听得这话里赶人的意思,冷冰冰的。可却也是他对甜水巷母女照顾不周,这口气,他也受得不冤。只得陪着副笑脸,劝道。“家中近日开了私塾,族人的孩子都在。你阿娘那时候也想你多读些书,你若喜欢便回来许府上课,每月初一十五,都是开课的时候。”
“初一十五生意好,没得空闲的。”蜜儿回得几分决绝。
许祯琪无奈摇了摇头,等阿彩捧着那锅牛肉上来,方只用心试菜去了。
蜜儿等他吃完,便起身送了客。见许祯琪的轿子走远了,方让阿彩关门打烊。
她寻去后堂,却见二叔在门边等着她。
二叔问起她来,“你是许太医的女儿?”
“……”她头回不想答他的话,绕开了人,自己往院子里去。
阿娘被赶出来的时候,她年岁还小,自也分辨不清楚大人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不贞、不洁,这些字眼扣在一个韶华正放女人头上,还是颇能让她记得住的。或是许祯琪他也不信阿娘了,方才让她们母女住来甜水巷子里。
这些年他也不来,她这个女儿便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与他有关系的走了,他却最后一面也不见,如今他让她回家,可她早已没有家了。
蜜儿如此想着一夜,仿佛方才那一碗茶端过去,是替阿娘端给许祯琪的绝情茶。她自也不想去什么许家私塾,与他们再有什么关系了。
可凑巧的是,隔日她那账本子被二叔翻了去。
二叔眼睛虽看不见,这阵子手上的功夫却是更深了些,摸着那些墨水字迹,便问起她来,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盘问得来便知,她那记账本上,字儿都不写全,花椒二字,是画了一朵儿花,又画了只蕉…
蜜儿着实是发着懒。以往阿娘也教她读书认字儿,可毕竟家里活儿累人,读书写字的时候少,街上那些牌匾认得的不少,真要写起来,便全都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一点儿也不熟…
二叔话里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许家的私塾,你还是去一去。”
“年岁浅的时候,得多读些书。将来受用…”
她不想去,只得糊弄来了两条秋刀鱼,煎熟了讨好着让二叔,顾左右而言他,“二叔,若是院子里有个炭槽,我与你日日烤鱼吃!”
有得她一句话,明煜让阿彩出门买了些泥砖来。他虽眼看不见,却知丫头想要的炭槽什么模样。
似个小炉子,底下是泥砖坑,耐得住高热,能烧一池子的炭火。两面炉柄上齐整,能架得住些木枝条儿,烤鸡烤鱼不在话下。
阿彩做活儿老实,不莫一日的功夫,便随着二叔将那炭槽儿搭好了。想了想,又在后头用剩下的泥砖码起了个小烤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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