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忙拜了一拜,“陆老板,您上回提过想见的那位姑娘,今儿来了。”
男子手中算盘停下,又放落手中笔墨,方起身来,“带我去看看…”
周启引着路,带着人行来三楼小桥上。立于这小桥上,脚下是酒肉喧哗的丰乐楼,二楼每间小栏槛中情形,尽收眼底。
周启指了指角落,“陆老板,便就是那位小娘子了。”
“倒是个精致的女娃儿…”
“今儿尝得你调制来的那些红果儿菜品,也不知作什么想?”
周启道,“大周倒也没个律法,说这菜样儿不能跨着店铺做。既是口味好,客人们喜欢,丰乐楼从来都是从善如流的。”
男子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为商之道,海纳百川。”
“便再看看她要如何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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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蜜儿已然醉醺…
方气得止不住,酒便喝得多了几杯,头回喝得这么醉,便也管不得其他的人。唯独被人抄了菜样儿的事儿,还念念在口里。眼前景象正飘忽在空中,身子歪歪斜斜一倒,便落在她二叔的肩头上…
明煜这才知道丫头只五杯白酒便酒量见底…只好喊了小二来结账。
银钱袋子还在那丫头腰上,明煜与阿彩提了一声。阿彩方去搜寻着找了出来。付了钱,却听她对那小二念念道,“你们家掌柜的不是好东西…”
小二也不知掌柜的得罪了人姑娘什么,收了银钱赔笑着道,“小娘子饮醉了酒,早些回去休息吧。”
“哼。”蜜儿冷冷一声,身子却被阿彩扶了起来。
“姐姐,我们先回家再说。”阿彩将人扶着往楼下去,明煜自拿着方才来的灯笼紧跟着。女子家名节要紧,虽见她蹒跚着,他也与她也还持着叔侄之礼。
只是走来楼下,避开东街客流,听得那丫头脚步实在虚浮,阿彩几回险些都没扶住,差些二人一道儿去地上打滚子了。明煜方一把拉着丫头手臂,将人背到了背上。
“这下才好…”阿彩长长吁了一口气,方从明煜手里接过去灯笼,引路去了。
蜜儿下巴磕着一处软绵绵的,身子轻飘飘,被人一下下颠着。还剩下三分清醒,分辨得来,她正趴着二叔背上呢…
二叔身板子宽阔,将她垫得实实的。她脸蛋儿正贴着他半边脖颈上,温温存存。借着几分酒劲儿,她还往那里靠了靠。二叔身上清清淡淡味道真好闻…
她自念叨起来,“二叔,你知不知道。”
二叔声音沉着,“什么?”
“如蜜坊上个月赚了十五两银!”
“嗯…”
蜜儿笑了笑,“你别看我闷着声儿,我心里可高兴了。阿娘若是知道了也该要高兴。以前卖朝食,一整月不下雨不下雪,也才三两银呢…”
“是该高兴。”知道她醉了,他顺着她的话说。
蜜儿说着,几分心酸,眼泪便不自觉地往下掉:“可谁知道丰乐楼店大欺人!我那些新菜,日后肯定就不香了。”
明煜只觉几分好笑,脖颈上却触碰得她温温热热的泪水。他心口里紧了一紧,只好劝道,“丰乐楼也不可能日日都半折,西街还有食客。莫急。”
小姑娘家,便容易较真儿,实则也没到没了两道独到的菜样儿,就活不下去的时候。街坊生意做得好,食客们图个便宜和方便,自然会回来。不然,牛家饭馆,老吴饼铺也存活不到今日。
蜜儿缩了缩鼻子,勾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二叔你什么都见过,你见怪不怪,便就不急。我什么时候能向二叔一样呀?”她口齿不大清晰,温吞吞地叹了声气…
方又道,“二叔,你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与我说说吧。我照着你说的做,讨好讨好他们了,不然他们都要不理我了…”
“……”他知道她今日受了些小挫,便觉食客无情。只觉好气又好笑,却微微侧面去问她。“你想听什么?”
丫头时急时缓的鼻息扑腾在他侧脸上:“皇帝陛下他都吃些什么呀?”
他回头过来,淡淡答着话,“与寻常人一样,一日三餐,不过是菜肴丰盛一些,食材多是四海八方进贡。有时候也得受太医院叮嘱,禁忌斋戒,膳食调养。”
听得她鼻息在耳旁,慢慢均匀下来,他方继续踏着步子,缓缓与她道来。
“宫中宴会之时,倒是吃食多些。清蒸鸟脑做豆腐;肥鸭煮熟去冰窖里冻上一夜,取出来食其膏脂,亦是一道儿美味;再有,四季时节不同,果蔬百样儿。宫中果子不单吃,樱桃、红梨、凤仙橘、青红提子皆用蜂蜜稠汁粘成小山,摆上水井那么大的果盘子,方端出来待客…”
那丫头咯咯咯笑了起来:“二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听着声音,已然几分口齿不清了。
明煜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又听得她话里含糊,念念有词儿。
“我要变得和二叔一样的好…见多识广,还是个好人!”
“……”他何时是个好人了?朝堂上下不知多少人恨他不死…如今倒是了无生名了。想了想,他方得来说辞安慰人,“你不必介怀丰乐楼的事。”
“于同一道儿吃食而言,厨者用心,与不用心,之于食客,并非一样。也因得厨者之心,食客受得身心滋养,并非只有饭食之情,该是过命之交…”
他自问话说得几分动了情,可半晌过去,却没听得那丫头回话。只好侧脸探了探她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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