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大步走到床边,那张挂着杏黄色百子千孙帐的架子床里已然摆了两床被子。
霍致峥问,“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宋清盈答道,“睡里面吧。”
霍致峥略一颔首,“那你先进去,朕熄灯。”
宋清盈,“……好。”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宋清盈爬进床里躺好,烛火很快就被吹灭,在昏暗的光线里,她听到男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感觉到床边那块往下凹陷,随后便是帐子被放下,床帷间一时更暗了。
虽然是两床被子,但听到耳边另一人的呼吸声,宋清盈还是忍不住捏紧了衣摆,就……有点紧张。
这场景该怎么说呢,就是尴尬中带着一丝和谐,和谐中又透着一丝不自在,还有点荒谬和做梦的恍惚感。
她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赶紧睡觉,可越是这般想,脑子反而变得越清醒。
宋清盈:你妈的。
忽然,身旁之人出声,“睡吧,朕说了不会碰你,便不会食言。”
“陛下误会了,嫔妾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有点……不太习惯。”她一紧张,声音又带着哨音。
身旁的男人默了片刻,道,“听出来了。”
宋清盈,“……嫔妾睡了。”
别聊了,越聊越尬,累了。
一旦心态咸鱼化,宋清盈的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听着身侧那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霍致峥稍稍偏过头,昏昏光线里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个大概的面部轮廓。
想起与她相处时的种种,还有今夜她说的那些话,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便是三年未见,国破家亡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那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可观她这半年来的行为举止、思想谈吐……
她真的是那个永乐公主宋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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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秋高气爽,晨光和煦。
宋清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乍一看到舒适富贵的床榻她还有些恍惚,等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是贵人了,她第一反应是——
得赶紧把多出来的那床被子藏起来!
可她扭头一看,身旁的被子早就不见了,她的被子还铺开了些,像是两个人睡过般。
这些……是霍致峥弄的?
她揉了揉发,掀帘往外唤着宝兰。
宝兰很快走了进来,笑吟吟道,“主子您可算醒了,这会要起来么?”
宋清盈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陛下走了?”
“现下已是巳时,陛下卯时便走了。”
宝兰扶着宋清盈起身,笑道,“陛下走时还特地交代了,让奴婢们不要吵您。主子,陛下待您可真好。”
宋清盈点点头,是挺好的。
他完全可以把她叫醒,让她收拾被子整理床铺,现在他给干了,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她也得好好演戏才对!
“宝兰,咱们不是有个小厨房么,待会儿炖个补汤,晚些你叫小圆子给陛下送去,也算尽了我的一份心意。”
“主子您为何不自己送?”
“紫宸宫老熟人那么多,从前大家都一起当差的,现在我过去,人家还得朝我行礼,那多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故意过去显摆的。”宋清盈解释着。
宝兰恍然,“还是主子考虑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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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后殿,秦太后有些诧异的抬眸,“你说明月轩给皇帝送汤水去了?”
嬷嬷道,“是,昨夜陛下便是在明月轩歇的,想来那宋贵人是想趁着这股热乎劲儿,多笼络笼络陛下。”
秦太后点点头,“挺好的,有个女人在身旁照顾我儿,知冷知热知道送汤,我也能放心不少。”
顿了顿,她转过身,吩咐道,“咱们自己养的鸡不是下了不少鸡蛋么,你装一篮子,给那明月轩送去。对了,库房里不是还有什么人参燕窝之类的,也都挑一些好的给她送去,她那细胳膊细腿,小胸小屁股的,得好好补补才是。”
嬷嬷微诧,“太后,那些人参燕窝都是陛下孝敬您的,您自己都没怎么用呢。”
秦太后道,“我身子骨健壮的很,便是下地插秧都不带喘气的,吃那些也是浪费。苦过来的人,比不得她们那些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小姑娘,都拿去给她吃吧。”
嬷嬷笑道,“太后娘娘,您是菩萨心肠。”
秦太后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般,摆了摆手,“什么菩萨不菩萨的,你可别捧我。说句实话,她那个身份,我心里还是挺膈应的。但谁叫皇帝旁的女人都看不上,独独就看上她一人?唉,有一个总比没有强。再说了,她既跟了皇帝,跟咱也是一家人了。只要她好好服侍我儿,我自然也不会苛待她。”
嬷嬷一叠声称是,很快便去库房准备东西了。
傍晚时分,流水般的补品便送进了明月轩。
看着堆了满满一桌子的东西,宋清盈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发达了!
“宋贵人,这是礼单,您拿好。”慈宁宫大宫女恭谨的奉上礼单。
宝兰上前接过,宋清盈笑着对那大宫女道,“太后娘娘真是太客气了,还请姑娘向太后娘娘转达,说嫔妾多谢娘娘赏赐,明日一早上门请安。”
大宫女应下,很快便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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