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致峥始终观察着宋清盈的反应,见她听到“屠夫”“杀猪”这些,目光始终清澈平静,并没半分鄙夷轻蔑,心头不禁微动。
她,真的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高高在上,将他们这些平民视为卑贱草芥,那鼻孔朝天的蔑视与傲气,如一根尖刺,扎在心口,惹人反感。
“欸,夫君你快去管管,打得差不多,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宋清盈看着那被打得吐血的胖子,连忙扯了扯霍致峥的衣袖。
虽说家暴男活该打死,但要是当街搞出人命,后续也麻烦。何况他们这回是微服出来,还是得低调点。
霍致峥瞥了眼她揪住衣袖的手,眸色暗了暗,“那你先松开我。”
宋清盈一怔,赶紧松开,还抚了抚褶皱,干笑两下,“不好意思,一时激动。”
霍致峥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又很快恢复寻常的淡漠。
他走上前,语调稍扬,“蓉儿,收手。”
霍蓉儿打得正起劲儿,见自家兄长来了,挥棍子的动作一僵,踩着那胖子的脚却没挪开,“哥,你怎么来了?”
视线又越过霍致峥看到他身后的宋清盈,“哦,是她搬救兵了。不过没事,收拾这么个废物点心,我自个儿就行。”
霍致峥扫了眼那被打成猪头的胖子,再看一旁瘫坐在地上神情麻木的妇人,神色严肃,“天子脚下,得讲王法,不好把人打死。”
霍蓉儿摸了摸鼻子,挤出个笑,“是,哥你说得对。”
那胖子见有人来了,还以为自己得救了,抬头一看,见是个身姿卓然的英武郎君,威严深重,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但求生欲还是让他喊道,“这位郎君,你快管管你家姑娘吧,这光天化日之下,她抡起棍子就打人,真是没有王法了啊!”
霍致峥面无表情的觑向他。
胖子心头一凛,只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太过冷冽,像是千斤重般压得人都喘不过气,连忙闭了嘴,不敢多言。
“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也配跟我哥讲王法?”霍蓉儿踩在胖子背脊上的脚用力碾了碾,那胖子立刻又杀猪般叫起来。
霍致峥看向霍蓉儿,“把脚收回来,踩着这玩意,你也不嫌脏了脚。”
“呃,是。”霍蓉儿不好意思笑了笑,乖乖将脚收了回来。
见四周凑着一圈看热闹的人,霍蓉儿也有点怪不自在的,赶紧凑到霍致峥身旁,“哥,现在该怎么办?”
霍致峥语气不冷不热,“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打完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霍蓉儿悻悻道,“这不是见那女人太可怜了,给我气的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霍致峥眯起黑眸,“等着吧。”
霍蓉儿一脸困惑,向宋清盈投去求解的眼神。
宋清盈摊开手:我也母鸡呀。
不过很快,就听得一阵靴子跑来的橐橐声,“让开,让开,都让开——”
围观路人左顾右盼,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一小队官兵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打量了一番现场情况,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动手打人了?”
那地上的胖子立刻嚷嚷了起来,伸手指向霍蓉儿,“官爷啊,官爷救命啊!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晚一步,小民就要被这个女人给打死了。”
霍蓉儿看着那胖子指向自己的猪手,眉头紧拧,恨不得上前把他的猪手给掰断。
她这念头刚冒出,只听得那胖子“哎哟”吃痛一声,收回了手。
霍蓉儿,“……?”
她能用意念打人了?
再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滚了一粒石子,一直站在人群里的红衣少年郎站上前去,对那官兵道,“你可别听这人的一面之词,分明是他先当街殴打他妻子,这位姑娘只是路见不平,好心相助罢了。”
胖子面目狰狞的喊道,“我管教我自己的媳妇,管你们屁事!官爷,你可别听这小白脸的,他八成是跟那女人是一伙儿的!”
红衣少年郎脸色一沉,“你说谁是小白脸!”
胖子见这红衣少年郎袍服精美,腰间系着上好的玉带,定然非富即贵,眼神不由瑟缩,万一这是什么王公贵族家的小公子,那可不好得罪。
他立刻闭了口,不去招惹这红衣少年郎,而是扭头去看霍蓉儿他们,心头思忖:
这一家子虽穿得富贵,但那衣袍料子只要是较为富实的人家都能穿得起。那为首的郎君瞧着气势骇人,一副当官的气势,可若真是官宦人家,教出来的小姐岂会当街拿棍子打人,且张口闭口皆是市井粗话?
嗯,应当只是个家境殷实的商户人家。
那胖子做下判断,顿时有了底气,士农工商,商户最贱,得罪了也不怕,没准还能敲上一笔,发一笔横财!
这般想着,他立刻哭丧般嚎了起来,“官爷啊官爷,你可要替小民做主啊,这大家伙儿可都看见了,那么粗的棍子,那女人抡起就往小民身上砸啊,真是没王法了!”
那官兵看了圈周围民众,民众们虽不想牵扯进来,但动动嘴皮子说两句公道话还是敢的。
“官爷,实在是这男人不像样,哪有这样打媳妇的,瞧瞧都打成什么样了。”
“就是,今日若不是那姑娘出手相助,这李娘子怕是都要被打死了!”
“打女人的男人哪叫男人,真是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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