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如今就剩她这么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和卫承昭这唯一的子嗣,再经不起任何摧残。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保重自身。”
“好,你千万记住你的话,莫要骗我。”卫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好好活着,等你回来,祖母就带你去宫里,向陛下和太后提亲,求他们将公主许给咱家当媳妇。”
卫承昭愣住,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祖、祖母……你怎么…怎么知道?!”
“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就你那点心思还看不出来?每回长公主一出宫,你就跟嗅着味的小耗子般,咻一下就跟上去了……”卫老太君摇头笑道,“谁没有少年时呢?何况你们卫家的男人都一个样,心里一有人了,藏都藏不住。”
卫承昭的脸红了,再看那些祖宗牌位,更觉得臊得慌,赶紧扶着卫老太君,压低声音道:“祖母,这些话咱私底下说,别在祠堂说,省的扰了祖宗们的清静。”
更重要的是,万一他没能把公主娶回来,岂不是让列祖列宗都看笑话了。
“好,现在先不说,改明儿你自己领着新妇来祠堂请安便是。”卫老太君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跟着卫承昭一同离开祠堂。
夜深深,月朦胧。
从慈宁宫回来后,宋清盈就跟长在霍致峥身上一般,随时随地挂着他。
“怎么办,陛下,我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你了。”她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心里惆怅伤感的情绪像是酸泡泡似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看着怀中那颗圆圆的小脑袋,霍致峥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乖,朕会早些回来的。”
宋清盈软了语调,巴巴望着他:“你说我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跟你一起出征行吗?我看话本里经常这样写。”
PanPan “不可。撇开危险不谈,就说这酷暑天气,每日天不亮就要赶路,吃的是粗糙的干粮,睡得是硬板床,风餐露宿也是常事,你被蚊子咬个小包都受不住,田野间的蚊虫又凶又毒,还有毒蛇、蜘蛛……”
霍致峥扫过宋清盈逐渐扭曲的小脸,继续道,“且军营条件简陋,三五日不洗澡是常态,若遇上旱地,半月不洗澡也没法。你想想那么多糙老爷们挤在一块儿,大热天不洗澡那股气味,你忍得住?”
宋清盈:对不起,是她天真了。
“那我……还是不给你添乱了。”她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霍致峥被她这般模样逗笑了,低下头,高挺的鼻梁擦过她的额头:“所以啊,你还是好好在宫里歇着。”
“好吧。”
打消了随军出征的念头,宋清盈又开始黏黏糊糊的不舍。
大夏天的,衣裳单薄,搂搂抱抱,腻腻歪歪,再加上即将分别,自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这把火一直烧到半夜,烛泪攒了厚厚一层,床帷间才消停。
这下就算宋清盈再舍不得霍致峥,也累得没精力思考,浑浑噩噩的由他抱着沐浴,又由他抱着回床上,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迷迷糊糊间,还做了个梦。
她梦见霍致峥好像亲了她一下,温声叫她等他回来。
她想回答他一声好,可眼皮重的很,就是抬不起来,她就眼睁睁看他走了。
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霍致峥,却是看到他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支锋利的羽箭直直朝他飞去,穿破了他的胸膛。
她吓得大喊他的名字,眼睛猛地睁开,入目是藕荷色对珠联鹿纹的床帷。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宝兰听到叫声,快步走过来,掀起幔帐挂好。当见到自家主子脸色发白,额上冒着虚汗时,宝兰吓了一跳,“主子,您做噩梦了?”
宋清盈晃过神,着急追问宝兰,“陛下呢?陛下去哪了?”
宝兰犹豫片刻,说道,“主子,现在已近巳正,陛下已经随军出发了。”
“什么?他走了!”宋清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双脚刚沾地,腿心就一软。她一只手扶着床柱,一只手捂着腰,昨晚折腾的太厉害,她这会儿身子都使不上劲。
“今天可是大军出发的日子,兰啊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主子,是陛下交代的,他说让主子你好好歇息,叫奴婢们别打搅你。”宝兰上前搀着宋清盈,小心翼翼添补道,“主子,奴婢觉得陛下不让奴婢们叫您,应当是怕跟您分别的时候太伤感了……”
宋清盈捏紧手指,一边吩咐宫人们伺候她洗漱,一边闷声闷气道,“那也不能这样啊,我都没有跟他好好告别,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算什么嘛。”
她真是个猪,怎么这样能睡,那么大一个人不见了,她都无知无觉的睡得那么香。
一想到开始做的那个梦,宋清盈的心口就止不住狂跳。
她只得不断安慰自己,梦与现实是相反的,霍致峥一定会平安无虞。
……
霍致峥回过头,巍峨雄伟的皇宫渐渐在身后变得渺小,瓦蓝的天空显得越发广阔无垠。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告别,怕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眸,光是想想心头就一阵酸涩怅惘。
现在这样就很好,睡着的她安详又自在,不用那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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