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吃饭分为两种:一种是已经做好的各色菜式,来了的学子挑选好便能直接食用;另一种便是学子自己掏钱点菜,只是这样却有些耽误时间。若是选择后者,中午短暂的一个时辰怕是都得花在午膳上面。
毕竟是来书院念书,并非来享受的,夫子们也并不赞成学生们在膳食上花太多时间,是以学子们除去遇到喜事之外,还是很少会在食肆之中点菜的。
潘仁看着碗里破碎的狮子头,还有搭着的几片青菜,心感悲凉:“梁乐,你说这书院怎么退学?”
吃不好,住不好,甚至连夫子都是从小管着自己的伯父。如此看来,竟然还比不上自己在家中舒坦。他想要脱离父辈庇护,独自建功立业的宏图壮志宛如这颗狮子头,被几勺挥下去,再戳个几筷子,便碎成一块块,连个囫囵味都尝不出来。
另一头的梁乐还在和李轲方才夹到她碗里、要求她必须吃下去的蔬菜作斗争,这会听到潘仁的问题,干脆装作没看到那绿油油的蔬菜的模样,认真思考了一会,回答道:“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不是说三十岁没考上举人就能退学吗?你熬几年再不考试,就可以吧。”
潘仁震惊,脑袋摇成拨浪鼓:“那我还得在这待十二年!不行不行!”这菜就是再好吃,吃上十二年,哪怕书没读完,他也得魂先归家。
梁乐想了想,反着来也是个法子:“那你就快点考上举人,应该也行?”
“可是乡试还得一年呢!”潘仁掰着指头算了算,感觉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要不你就把院规都犯一遍——”不就会被敢出去啦!
她馊主意还没说完,就被看不惯两个人一直说话的李轲打断:“食不言,专心吃饭。”
说着又给她碗里夹了一颗梁乐认不出来的绿色植物。
他们三个人一起,李轲说话最少,但是他每次开口都能直接震住另外两人。梁乐吞下未尽之语,默默啃着青菜叶子。冯远没了人出主意,郁闷得紧,自己拿筷子把碗里的狮子头戳得更碎了些。
用完午膳,他们便准备回去屋舍歇息一下。
李轲将他与梁乐的碗筷收拾好后,正要离开食肆之时,却听到了一旁桌边几名学子的议论。
“她就是那个梁乐吧?”
“听说是买进书院的,估计也没什么本事。”
“她心思恶毒得很,自己考不过童试就害别人呢!”
……
梁乐跟着李轲一起,自然也听到了。
这些人说话倒是有些不讲道理。她买进书院确实没错,但什么时候害过人了?总不会是冯远那回的事吧!
冯远也不至于蠢成这样,自己干的坏事还好意思拿出来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她拉住想要往那桌去的李轲。
这些人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们经过的时候说这些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或者说,是给她和李轲听的。
书院禁止学子斗殴,若是出事了被抓到,那可真是要遂了潘仁的愿,直接被逐出书院了。
这几个人一个也没见过,不是这一批入学的二十五名学子中的。那只可能是在书院里已经念了几年书的“师兄”们了。在书院待了几年,竟然还会为了一个买进书院的事背后嚼舌根,无论怎么去想,这事都透露着些许诡异。
只是,她拉住了李轲,身边却还有一个潘仁。
潘仁瞧着圆乎乎,性格温软,其实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他自幼被宠着长大,这种背后说道的坏事从没见过。眼下这几人还是在说自己的朋友,他更是忍不了了。
他跨步走过去,大声质问:“你们说什么呢!”
那几名学子显然也没想到潘仁会为梁乐出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
里面的曾宏伯率先反应过来,开口道:“我们不过是说些事实,怎么?敢做还怕说?”
“背后妄议,小人所为。”潘仁一手拍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他体型在这,这一掌下去,碗筷盘碟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叮叮咚咚”清脆极了。
曾宏伯是这几人中第一个起话头的,被他的莽撞弄得愣住,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想要在书院中斗架吗?”
他想好了,若是潘仁敢说一句“是”,他便要禀告夫子,让他们来评理。
梁乐觉得这个发展也不太对,这明显就是个圈套啊!
她拦住潘仁,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潘仁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在原地。
他说道:“书院斗殴就可以离开书院吗?”
那不是正和他意?
梁乐伸出一半的手悬在空中。
萧夫子给他留下的阴影到底有多深?
那她还要不要拦住潘仁?
僵持之下,柳温出现了。
他一身白色衣衫,与其余学子身上所穿并无区别,却平白显得皎皎如月,气质温润,衬得他的那张脸更加出彩。
看了这情形一眼,他便有了猜测,问道:“诸位同窗所遇何事?”
他的到来直接令方才还在挑衅潘仁的几人都安静下来,只狠狠剜了梁乐三人一眼,便解释道:“无事。我等新见了几位师弟,便想结识一番。”
听了这解释,柳温笑笑,似是信了:“如此便好。我还担心是诸位起了口角争执,那便不美了。”
那几名学子显然对柳温十分敬重,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匆匆收拾好碗筷便说自己吃好了,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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