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虽早,但山路有积雪,走起来慢得很。顾虑到路上的状况,他说道:“这便回吧,与家人团聚完再回书院来。”
“好。”梁乐点点头,仍舍不得进马车车厢内。她眸光灵动,望向面前的少年:“李轲哥哥,元宵我会回来。山下有个小镇子,到时候我们一同下山去看花灯吧?”
邀请伴随着她的笑意传达至少年的耳边。
寒风呼啸而过,长发被吹至空中,微遮住视线。
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半蹲在马车前部的梁乐背后:“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等你一起去看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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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坐落在白阳山上的清冷书院,吴郡城里热闹了太多。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于门前挂起,处处可见喜庆之色。
她到家时天色尚未黑,但家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上,两簇明晃晃的火光映亮了回家的路。
时隔数月,她想家了。
马车的车轮缓缓停下,下了马车,她走进已经敞开、迎接她的大门中。
本以为会在厅堂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爹、娘!”她跑过去,“你们怎么出来接我啦!冷不冷?”
妇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背,一双美目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衣着之上:“我的乖孩子,这些日子吃苦了,都瘦了。”
她身边的中年男子轻抚夫人的肩:“回来就好,孩子奔波一路,让厨房上菜吧。”
后半句话是吩咐身边的下人的,那人听了,立刻便下去传菜了。
妇人眼中隐隐有水光,她低下头,抹了抹眼睛,口里应道:“是是,赶紧用膳,都饿坏了吧?”
梁乐自然地搂着她娘亲的手臂撒娇:“没啦,虽然比不上家里的厨子,但书院里吃得挺好的,我腰上都长肉啦!爹娘你们这些日子又去哪行商了,说与我听听吧?”
她爹爹娘亲不常在吴郡待着,更喜欢四处游玩,顺便看看哪儿的铺子好,生意旺,再在那儿经商一阵。
他们在这相互关心,独自站在一旁、始终插不进话的梁桓无法忍耐,终于开口道:“姐,我这么大一人,你怎么不问问我?”
梁乐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娘亲就美目瞪过去:“若不是你,你姐姐何必去书院里头吃这个苦?”
梁桓面露震惊,当日若非他爹娘非要他去念书,怎么会有后头的事?要追根溯源,也得往前找原因吧!
退一步,后来他姐姐那完全是为了那个叫李轲的读书人才同意替他去书院啊,怎么怪起他来了!
而且这些事儿他娘亲分明都是一清二楚的啊!
但在自家娘亲的目光下,梁桓肉眼可见地偃旗息鼓,不敢多说一句,只能面露委屈之色看向梁乐,希望姐姐能帮自己说两句公道话。
梁乐看了眼自己弟弟,又看了眼自己娘亲,实在不知道应该帮哪一头,只好道:“我有点饿了,赶紧吃饭吧,我好想家里的翡翠虾仁啊!”
说完就拉着娘亲往饭堂中走,接着扭头对梁桓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提这事。
毕竟他没听爹娘的话,总是个被敲打的由头,还是少提为妙。
饭桌上,梁乐的碗被堆成小山高,三个人轮流给她夹菜。
她爹娘是真的因为心疼自己,觉得自己在书院里吃不到好的,才想让她多吃些;可她弟弟就完全是在两位长辈的威压之下不得不这么做了——谁让姐姐是代替他去吃苦的呢?
梁乐就是再爱吃家里的菜,这么一桌子下肚,那也是没法吃完的。
只好吃到一半就停下筷子,陪在一旁等其他人吃完才离桌。
用完膳,她回卧房看了会书。
等到眼睛发干的时候,家中的侍女早已备好热水,等她沐浴。
还是家里舒服啊!
泡在热水中,再也不用走老远去浴堂的梁乐感叹道。
一切弄完,她躺在房中的贵妃椅上,随手拿了本志怪话本看了起来,一旁的侍女则正给她擦着头发。
于眉就是这时候来的。
她接过侍女手中的布条,坐在梁乐身边,轻柔地为她擦拭着湿发。
梁乐侧过脸:“娘,你怎么来啦?”
“乐儿好容易回家一趟,娘亲自然要多陪陪乐儿。”妇人音调轻柔,更添几分慈爱,“等以后乐儿许了人家,更是难得一见了。”
“娘!”梁乐听她这话,娇嗔道,“哪能许人家,我还没想过这事呢!”
于眉似是听清楚了,不与她争辩,只是接下来的话语中有意无意地提起李姓书生,问起他们如何相识。
梁乐知道肯定是弟弟在爹娘跟前嚼舌根了,回答道:“娘,我幼时不是去原阳养病?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她如今对李轲的心思让她不由得补了几句好话:“那时候我还是因为他才会去念书的呢!徐夫子也是因为他才教我的。我那时候只有他一个朋友,若是没有他,我一个人在原阳可孤单了!”
“哦?”妇人果然有了些兴趣。她早已知晓自己女儿愿意去书院的由头,便是再随女儿心意去,她也得把把关。李轲的家世她都调查清楚,二人幼时的事亦是知晓得差不多。
短短几句话,她便看出来女儿对那李轲的态度非同一般。
及笄的孩子,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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