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儒城笑意盎然地看着手中的书信,布满皱纹的指尖轻轻拂过略微有些粗糙的信笺,一封封夹杂着回忆的墨香充斥了他的鼻腔,记忆如?锦缎铺陈开来,不可名状的情绪夹杂在那?一笔一划的字里行间。
路鸣:“今天我们学校办了个什么?诗词大会,说是拿了前三甲会有奖品拿,结果?等我苦读了三天三夜唐诗宋词之?后,主办方?忽然告诉我们活动取消了!我还想着拿个第?三名抱几本书回来呢!”许儒城:“主办方?行为恶劣,先斩后奏,建议路鸣同志酌情辱骂,避免此事?再?次发生。”路鸣:“安啦,我已经写下了诸如?‘主办方?,不是人,又撒谎,又骗人,欺我学生未出世,其实我是你爷爷’之?类的诗词,贴在了主办方?的办公处,想来应该能杜绝此事?再?次发生。”许儒城:“路鸣同志,请你正式自己,以你的文采不拿第?一,天理难容。”
路鸣:“进来不知是否掀起?了一股子留□□,父亲写信来说是小时候邻居家养的狗的原主人的表姑奶奶的小儿子也?来了MIT,还让我去车站接他,我本不愿早起?去那?拥挤潮热的车站,父亲却在信中说他长相甚好,一表人才,我姑且先去看看。”许儒城:“路鸣同志,古语有云‘一表人才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了避免你被他的外?表所蒙蔽,我决定帮你去车站接他。”路鸣:“哦?不知这句话是出自哪本古籍?”许儒城:“乃‘醉君’语录是也?。”
醉君,许儒城的自称,只因着他年少时读到岑参那?句“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时,只觉古人的人生理念与自己的不相左右,恨不得当即就与岑参桃园结义,于是便取了其中的“醉”字欲与之?共鸣。可路鸣却知道,许儒城绝不是一个只会喝酒的酒鬼之?辈,他不喝酒时是谦谦君子,嘴角永远缀着笑,犹如?二月春风般温暖和煦。可一旦他喝了酒,便是仗着文采过人处处得罪人的主,先是一言不发地研磨,继而提笔狂书,所作之?诗词无一不是在痛陈朋友厉害,别人生气想要回怼之?余,却又碍于文采比不过这人愤愤然作罢。放下手中的书信,许儒城转而拿起?了箱中最底下的信笺,其余的信封皆或多或少有些许陈旧,唯独这一封格外?新衬,看样子是得了路鸣细心保管的。
路鸣:“父亲来信,说家中不太平,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唯独放心不下我独身一人,关于结婚一事?,父亲已为我找好人选,是他在西南联大读书时密友的儿子,年岁与我相当,我想,我是该到了结婚的年纪。”许儒城:“婚姻无论之?于男性还是女性,从来都不是必需品,你信中说你到了结婚的年纪,可从未曾有人规定到了年岁一定要结婚的罢。在我看来,婚姻一事?只是感情的水到渠成,而非美好爱情的开端。”“想来你虽读了那?么?多书,又来到大洋彼岸,按理说应当接受了不少新潮思想,可你这番言论却又将自己置于了封建社会女性的地位,你可有想过,你学过火箭理论,学过飞船制造,便甘心嫁与他人当家庭主妇,只知柴米油盐,不知满天星斗,离你热爱的事?业十万八千里远么??”
彼时许儒城的话之?于路鸣,便是犹如?醍醐灌顶般的存在,给了存着就此嫁人草草一生心思的她当头一棒,她开始思考爱情与婚姻的意义。一天一夜后,她采纳了许儒城的建议。
路鸣:“许儒城同志,经过了我一天一夜的思考,我方?才想通你为何对外?自称是不婚主义者,如?今想来你才是思想新潮眼光独到之?辈,汉朝名将霍去病曾有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我见如?今我国之?航天事?业仍旧停滞不前,甚至没有一艘独属于我们自己的火箭,我忧心之?余,又为了昨日的儿女情长而羞愧。”“所以我在此郑重宣布,我路鸣自此以后也?将是个不婚主义者,坚定着不婚不育的理念,势必将我国的航天事?业发展到世界前列!”
几天后,收到路鸣信件的许儒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劝她这次不要结婚,怎么?就劝成了一个不婚主义者呢!让你不要嫁人,不是说永远不要嫁人!我说我是不婚主义者,那?都是骗别人的啊喂!
许儒城的目光久久地停滞在那?封信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直到他放置于不远处桌面?上的老人机响起?了一阵急促地铃声时,他才从这回忆里把自己抽离了出来。
许儒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够着手拿起?了电话。来电显示是他的学生秦宇恒,许儒城按下了绿色通话键,缓缓开口,“宇恒,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许儒城正要检查手机是否坏掉,却只听得一道女声传来,那?是一道很?年轻,很?悦耳的声音,可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其中夹杂着的情绪,都是那?么?的熟悉——“……你好,许……前辈……”
“噗!”许儒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尔后便直直地倒了下去,落在气质沙发上的一瞬间,碰撞产生出了一阵闷响,原本攥于手心的手机也?随之?跌落。
路鸣脸色一变,望向秦宇恒的眼中漱漱地掉着泪水,“宇恒!宇恒!许儒城他好像摔倒了!你快回看看!”
秦宇恒一听这话顿时屏住了呼吸,他未曾留意到路鸣对于他和许儒城不敬的称呼,拿过手机便往门外?跑,“不好意思师妹,麻烦你跟校长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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