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我打出生还从未有人叫我排队过?!”赵扬挑了挑眉,随手从袖中抽出一锭银子,径直顺着长龙一路走到队伍最前列:
“仁兄?替个位置?”
不过?片刻后,连灵便独自站在报名台前,一脸认命道:“鄙人姓连,促织名?黑大帅。”
此前排在她前头的赵扬苏默等人,早些时候便被分配到了其他地方,一一与她道别后,就都先行过?去了。
“乙号九位赛场,自己去寻。”
她随口一应,一手提着罐子,一手捏着那支签子好奇的端详。
“哎哎哎,报好名?赶紧让开,别在这里挡路!”
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她连忙应了一声,匆匆往旁走去,却恰巧一个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人。
连灵登时一个踉跄,后退几步,将身后的报名桌台也撞移了一些。
而她手中提着的陶罐,猛然晃动下,红绳结忽的一松,眼看便要砸向坚硬的石头地面——
“彭!”
清脆的破碎声未如她所料响起,反倒是一阵沉闷的撞倒声在她面前忽的炸开。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眼看一个漆黑的身影狼狈的摔在自己眼前,将那陶土制成的黑色小罐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她呆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眼睁睁看?着那个家伙哼哧哼哧从地上爬起来,俯下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黑袍子。
那个小陶罐被他稳当的单手搂在怀中,余下一只手,则将有?些歪斜的面纱帽子正了正,再把漏出来的长发吃力?的又塞回去。
待到将自己重?新整备完毕,他才将那个小陶罐再次递给连灵,又带着些责怪的意味开口道:“姑娘,你的促织!”
夏日正午,面前这人却依旧仿佛装神弄鬼般,穿着一身又厚又严实的大黑袍,将自己遮掩的密不透风。
……他不热么?
“谢……谢谢……”连灵好半天才回过?神,下意识便伸出手,想要接过自己的陶罐。
“以后呀,务必要小心些!你瞧你这绳,系得多松垮!”
他又蓦的将手缩回去,兀自低下头道嘟囔:“我给你系紧些,便不会?再出现这般事情了。”
明明身形被各色墨黑衣料叠加得臃肿不堪,一开口,声线却是清润而明亮,仿若雪水击石。
现下那人唯一暴露在厚实衣物外的,便是那一双素洁的手。
指尖绕红绳,手腕隐墨袖,这般衬托,便让那方肤色看上?去皓白的令人惊艳。
“若是方才那一撞,指不定你家促织要怎么跑出来,这里人多如潮水,随意一脚下去那便是桩天大的惨案了!”
他一边撇过?身离开队伍,以免耽误身后的人排队,一边低着头嘀咕道。
连灵被他这么一说,才有?些后怕起来,毕竟虽然黑大帅只是一只秋虫,可如今连名?字都起了,自然多少会?带些感?情了。
何况苏默他为了自己忍痛割爱,可是很珍重?的心意。
她当即又真心实意的朝他道谢一声:“多谢公子助我!”
“我这是在救这只促织!”他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要不要打开罐子看?一看?,它有?没有伤着?”
连灵点头,便小心翼翼的揭开罐子,有?些畏惧的往里面瞅了一眼。
罐中太黑,太阳太亮,她又不敢离黑大帅凑太近,不一会?便没出息的小声朝着那人道:“公子,你帮我看?看?罢,我还是有些怕它。”
对方似是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姑娘害怕促织,为何还会?来此?”
“……凑个热闹。”她讪讪笑道。
对面的黑衣服闻言似是有些不高兴,轻哼了一声,却也还是凑近她手中的罐子,用手微微撩起挡在自己视线中的一绺面纱。
还未待连灵好奇的歪下头想偷偷一瞧,下一秒他便毫无所觉的放下手,直起身认真道:“它活蹦乱跳的,你莫要担心!”
“哦,那便好。”连灵半真半假的松了口气。
“你这只可真好啊!”那人复又有?些羡慕的感?叹:“整个沛城周围百里,这般成色的已经很难见得了,莫不是其他深山老林捉到的?”
“公子可觉着我这只如何?可有希望夺得魁首?”
看?对方像是个行家,这会?儿连灵也颇为好奇的问道。
“这可难说啦!每年促织会?,天南地北的……”他兴致高昂的说到一半,忽的戛然而止。
一时间,他就这么突兀的僵在原地,连灵心中疑惑,可对方面容被遮掩住,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出声唤他:“公子?怎么了?”
她随后又顺着对方朝着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在人群中游荡的官兵,正慢悠悠的往这边走过?来。
下一刻跟前的黑衣人便忽的弯下腰,傻气的试图将自己隐没在人林之中。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并非长久之计,便迅速解开系在腰间的金色小匣,仰起头,轻轻扯了扯连灵的袍角:“姑娘……我方才救了你的促织,如今你也要帮帮我!”
他整个人蹲在地上便成了一坨浑圆的大黑丸子,看?上?去不但不隐蔽,反而更加扎眼了几分,直看得连灵想笑。
“如此害怕官兵,你莫不是逃出来的犯人?”连灵笑着问道。
“不……我不是……”说到此处,他似乎又有?些泄气,当即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是也不是,我现下倒也有?些不大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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