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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多谢。”
    随随接过香囊,只见那香囊黑乎乎的,似是被人踩过一脚。
    那婢女歉然道:“大约是殿下拿衣裳时扫落在地,走过时不小心踩了一脚……要不奴婢替娘子洗一洗吧?”
    “不用,回头我自己洗吧。”随随笑道。
    那婢女行个礼便退了出去。
    随随轻轻地拍了拍香囊上的鞋印,这是她第一次做的绣活,难免有些心疼。
    她把香囊收进奁盒里,抬起头望向高嬷嬷:“嬷嬷刚才要说什么?”
    高嬷嬷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暗暗道了声作孽,对随随道:“娘子半宿没睡,老奴吩咐厨下弄点当归山参炖鸡,给娘子补补身子,免得亏了气血。”
    ……
    自那夜以后,桓煊便没再委屈过自己。
    少则两日,多则三日,他总要驱车来一趟山池院。
    倒是没有起初那般穷凶极恶,不过每回来,少不得要折腾几次。
    他总是入夜后来,最晚翌日晌午离开。
    他和随随很少说话,统共加起来不过十来句,可两个人时不时地肌肤相亲,总是难免会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再像陌生人似的互不搭理,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某一晚,桓煊要得狠,翌日恰逢旬休,他便留宿在山池院,安心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到晌午,正要回王府时,却不巧下起了大雨。
    他并无急事要回府,便留在山池院用了午膳。
    午后,风雨仍未停歇,有内侍送了一封书帖进来。
    帖子装在精致的蜜陀彩绘匣子里,内侍道:“启禀殿下,是从东宫送来的。”
    桓煊挑了挑眉,打开盖子取出书帖,是太子的亲笔,道东宫的梅花开了,他们夫妇在宫中设梅花宴,邀亲友同赏。
    书帖一角画着折枝梅花,桓煊扫了一眼便知出自太子妃的手笔。
    这是太子夫妇新婚后第一次宴客,他不能拒绝。
    然而去东宫,一定会见到阮月微。
    如今他最不想见的便是她。
    桓煊面无表情地吩咐内侍将书帖收起来:“知道了,告诉送信之人,孤会赴宴的。”
    遣退了内侍,桓煊却没了方才那闲适的心境。
    他用了盏茶,又翻了会儿书,又写了一幅草书,忽然想起昔年在太后宫中,每逢风雨天,他和阮月微总是在偏殿的小书斋里对弈。
    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弈棋,不过阮月微有段时间突然迷上此道,四处搜罗古谱,还请了翰林棋待诏的夫人当先生,她在太后宫中找不到对手,便拉着桓煊陪她对弈。
    不想桓煊在这上头颇有天分,本是陪她消遣,不出两个月便反过来胜了她一回。阮月微性子好强,当下没说什么,回了自己院中便通宵达旦地背棋谱。
    然而桓煊还是胜多负少,阮月微便不爱找他对弈了。
    桓煊察觉后,便悄悄让着她,即便那时他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正是最好胜的时候,但比起输棋,他更怕风雨天无人作伴,只能坐在廊下看檐溜如瀑,那寒湿阴冷侵入骨髓里,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桓煊不知不觉握紧了腰间的旧香囊,丝绳嵌进虎口中,勒出深深的印痕。
    他松开手,对高迈道:“传那猎户女过来。”
    随随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将青布短衣换成了流仙裙,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去了清涵院。
    桓煊坐在廊下看雨,瞥了眼她不伦不类的装束,没有掩饰眼中的嫌弃:“将蓑衣脱了。”
    随随走到廊下,脱了蓑衣,摘下斗笠,放在墙边,向他行礼:“殿下有什么吩咐?”
    桓煊道:“你学过弈棋么?”
    萧泠四五岁便与父亲对弈,八九岁已将节度使府中的幕僚们杀个片甲不留,在军中罕逢敌手,到了十一二岁,连萧老将军都要她反让两子才能勉强与她打个平手。
    但猎户女随随,自不可能学这些消遣,她摇摇头。
    桓煊料到她不会,只是道:“想学么?”
    随随点点头:“想。”
    “我教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随随有些警觉,蹙了蹙眉。
    桓煊把那当成了受宠若惊和诚惶诚恐,轻描淡写道:“风雨大作,今日看来走不了,左右无事。”
    言下之意,只是闲的,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随随绷紧的心弦松弛下来,只要不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有意出言试探就好。
    河朔三镇与朝廷关系微妙,对皇帝和太子来说,她活着不如死了好,虽然萧同安拿帅印边关不宁,但至少他没本事挥师直捣两京。
    比起边关百姓的安宁,自然是桓氏的御座更要紧。所以让萧同安和薛郅这等无能之辈斗得乌烟瘴气,朝廷趁机削弱藩镇,才是上策。
    她不清楚桓煊的想法和立场,但他毕竟姓桓,若是知道她的身份,难保不会把她一刀结果,一劳永逸。
    她呆在齐王身边,实在算得兵行险招,不过收获也颇丰,先前在兵营里呆了半年,她虽接触不到机密,处处留意着,也能摸出一些神翼军的底细。
    桓煊指着对面坐榻道:“坐。”
    随随在她面前不是站着便是跪着,要不就是躺着,两人还是第一回这么相对而坐。
    这在齐王殿下自是不同寻常,格外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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