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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条不解道:“为什么呀?”
    田月容道:“与其让他抱着你家娘子还活着的希望,倒不如狠狠斩断,把伤口彻底挖开,让脓流出来才能真正愈合。”
    春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娘子是这么想的?”
    田月容看她神色懵懂,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叹息道:“春条姊姊一辈子都不要明白才好,你家娘子就是太明白了。”
    ……
    长安至幽州两千多里,常人行旅至少要走两三个月,桓煊星夜兼程,不出半个月便到了太原,然而距幽州尚有七八百里路。
    连日赶路,人和马都疲敝不堪,桓煊大部分时候都换驿马骑乘,饶是如此,他还是怕跑坏了小黑脸叫随随心疼,在太原府的都亭驿歇息了一日。
    却不知疲累过度时,最怕稍有松弛。
    他一夜做了无数乱梦,一会儿梦见鹿随随身陷火海,一会儿梦见鹿随随和朱二郎情投意合,不愿跟他回长安。
    翌日晨起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中衣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叫了驿仆打热水送进来,草草沐浴一番,从浴桶中站起身来,只觉有些头重脚轻,喉咙口也有些痒意,似是染了风寒,用手背贴来贴额头,果然有点发烫。
    桓煊仗着自己身子骨强健,没把这点小病放在心上,换上衣裳便即叫了侍卫们启程。
    越往北行气候越冷,一过北都,便下起了大雪。
    寒风如刀,卷着鹅毛大的雪片往人脸上刮,寒意穿透狐裘和绵袍,往人骨头缝里钻。
    桓煊身上带着风寒,越发冷得齿关打战。
    关六郎看他面色潮红,眼带血丝,提议在大驿歇息两日再走,请大夫来看看,桓煊却一口回绝,坚持冒雪前进。
    这样倍道兼行,一行人终于在十一月初抵达幽州城。
    桓煊此次只带了十几个侍卫,不欲惊动沿途官府,下榻驿馆用的也是神翼军中中阶官员的名义,是以连州府官员都不知道齐王大驾光临。
    桓煊晌午进城门,并未径直去他们查出的那处宅院,而是先去了驿馆。
    他连日赶路,满身风尘,连自己都有些看不过眼——他听说那朱二郎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俊俏风流,颇会讨女子欢心,而鹿随随不爱金玉,不惜财帛,却总是痴痴地盯着他的脸发怔,显然喜欢男子俊俏。
    桓煊叫驿仆烧了热水,在净房中好好沐浴一番,换上锦衣,披上狐裘,玉冠束发,对着镜子看了看,幸好除了脸色苍白,形容有些憔悴之外,还不算难看。
    待他梳洗一新,侍卫也给小黑脸喂饱了草料,刷干净了毛,换上了新的织锦障泥和画鞍。
    这一个月以来,他虽然没怎么骑小黑脸,但这样没命地赶路,黑马也瘦了些。
    桓煊挑剔地打量它一番,没忍心再挑剔它,点点头道:“总算看得过眼,也只能这样了,走吧。”
    小黑马似乎也感觉与主人重逢在即,“咴咴”地嘶叫两声,高兴地蹶了蹶前蹄,差点没把积雪蹶到桓煊的狐裘上。
    桓煊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焕然一新的一人一马便出了驿馆,径直向城南的肃慎坊奔驰而去。
    第64章
    肃慎坊是黑水靺鞨人的聚居之地, 坊中胡人多汉人少,一入坊门,便如到了异国他乡, 来来往往的都是外族面孔, 彼此之间说着自己的语言,衣着妆发也与汉人多有不同。
    桓煊却莫名生出种近乡情怯之感, 心跳越来越快,马缰反而越勒越紧。
    然而一个里坊就这么点地方,脚步放得再慢,不一会儿他们还是到了那座小宅院的门前。
    院子在坊中北曲的巷子尽头, 门旁栽着一株大榆树,光秃秃的枝桠上覆满了积雪,门前有淡淡的马蹄和车辙痕迹——方才又下了一场雪,这应当是主人家早晨出门时留下的。
    桓煊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朱二郎身为贼首, 一定十分警醒,他们会不会察觉不对劲, 提前逃走?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额上立即冒出层细密的冷汗, 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地追到这里,要是人去院空,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办。
    关六在后头跟着, 见主人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上前道:“公子,没事吧?”
    桓煊凝了凝神,道了声“无事”,翻身下马, 把缰绳递给他,自己走到门前,轻轻扣了两下门环。
    锃亮的铜环敲击黑漆木门,那“咚咚”的声响仿佛叩在他心上。
    等人应门的片刻像有一百年那么长,桓煊的心高高吊了起来,好在门内终于响起脚步声,门扇“吱嘎”一声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僮从门里探出身来,打量着桓煊和关六郎,眼中满是好奇;“两位找谁?”
    关六郎道:“此处可是白宅?”
    小僮点点头:“是,两位有何贵干?”
    关六郎道:“我家公子是从扬州来的客商,有事想请教尊主人,敢问尊主人是否在家?”
    桓煊穿着便服,仍旧难掩通身的矜贵气,自不同于一般商贾。
    那小僮似也不敢怠慢:“两位是问买卖上的事?”
    关六郎道是。
    小僮有些为难:“郎君有恙,还在歇息。买卖上的事是娘子在操持……”
    关六郎道:“你家娘子可在家中?”
    小僮道:“娘子去铺子里了,这会儿还未归家。两位稍等片刻,奴进去问郎君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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