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川手持长剑,照着鞑子留下的尸首一个接一个捅过去,果然还有未咽气的。
将自己的人都拖入洞里,看了眼一脸惊愕的忠湛,说道:“外面冷。”
虽然只剩下一半的活人,但躺着的人占地方,洞里反倒比昨日显得更拥挤了。
秦道川说道:“秦家军宁死不屈,若我不能再护着你,你也不能让自己落入鞑子的手里,免得盛琰难为。”
忠湛脸色铁青,重重地点了头,“父亲,孩儿谨记。”
秦南默默地走了过来,“将军,我为你治伤吧。”
秦道川脱去早已残破不堪的斗篷,卸下身上的盔甲,他与卢佐一样,也是左臂和左腿上有几处刀伤,幸好都只伤了皮肉。
“大家伤势如何?”秦道川问道。
卢佐接话道:“都只伤了皮肉。”那些伤得重的,如何撑得过彻夜地作战。
秦道川心中发紧,副将一直未能来前援救,多半是被鞑子的兵马拖住了。微微一笑,恐怕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接下来,便是用自己要胁秦家军了。可惜,自己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相同的境地,祖父和父亲也是一同死在了沙场之上,几十年后的现在,自己也要和长子一同死在沙场之上。
想着远在青州的若舒,秦道川不由得失笑,这么多年,她依旧未改,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回了青州。
为何就是留不住她呢?
若她知晓自己战死,会如何?会像当初自己被她的诈死惊吓之后,丢了半条命么?
秦道川摇摇头,她不会的,即便她会伤心,她也会一如既往地过下去。她会离开京城,长居青州,依旧用纸笔指点着她打下的‘江山’。
杜若远死时,她是那样的悲痛欲绝,凌迟宁王,血洗世家。对自己,恐怕她从未想过要为自己报仇,是啊,自己的仇她也报不了。她是个最会计算得失的人,怎会做这种没有回报,毫无把握的事呢?
秦道川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身体这样的疲累,可无论睁眼闭眼,显现的都是她一个人。
若有来生,月老还会赐予他们姻缘么?他是想要的,就算比这世还惨,他还是想要再续这段姻缘。
真希望能带着这世记忆啊,那自己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她,守着她,任何身外之物都可以放弃,只守着她,粗茶淡饭,打渔狩猎都好,远离所有的是非因果,只守着她,过两人的日子。
“将军,喝口热水吧。”秦道川睁眼,发现外面天已大亮,“我竟睡着了么?”
“将军,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再睡,饼子也热好了。”秦道川看着一脸血迹的卢佐,说了句,“后悔随了我么?”
卢佐一愣,秦道川却刹时反应过来,自己也是魔怔了,几乎认错了人。“忠源说你是四个人里面最出色的,可惜我却带你来了这里。”
卢佐腼腆地说道:“将军何出此言,既入行伍,何惧生死。”
秦道川无言以对,接过他手里的饼子和热水,默默地吃了下去。
卢佐一向寡言,虽然知道将军是因为内疚,一时接受不了身边亲近的人接二连三地死去才会这样失态。但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最合适,于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下午时,十个人都轮流睡了一觉,恢复了些体力。秦南纳闷地问道:“将军,怎么想都觉得奇怪,这要攻不攻的,杀一阵停一阵,到底是打什么算盘?”
秦道川说道:“应该是没想到偷袭没有成功吧。”
卢佐突然接了句,“他们外面应该还有人才是,难道也要到远处赶人来么?”
秦南一听,欣喜地说道:“定是秦副将在外面拖住了他们,他们人手也不够了。”
秦道川没有反驳他,这种可能几乎没有,这里离鞑子的营地近,离秦家军的营地远。即便大军胶着,一时难分胜负。但派些人来捉了他们几个,无论何是都绰绰有余。
“估计是想用我们待价而沽吧。”秦道川说完,忠湛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里面,他和父亲最为重要,一个主帅一个世子,无论哪个推到阵前,都是足以震慑对方的把柄,莫说一下子两个齐全,想必秦家军看了,自然军心涣散。一个连主将都没有的军队哪还有半点战力?
“父亲放心,孩儿绝不苟活。”忠湛说道。
“走吧,轮到我们去外面守卫了。”秦道川实在不忍再讨论这个话题,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和左腿,撩开遮掩的藤蔓闪身出去。
强行将外面的亲卫赶了进来,领着忠湛一左一右,站在洞外。如今落下的已变成鹅毛大雪,更何况无处躲藏,不多时,两个人就变成了雪人。
“怨我么?”秦道川轻声问道。
忠湛一愣,而后自嘲地笑了笑,“孩儿还有资格么?”
“任谁都会犯错,从不犯错的是书里和戏文中的人物。”秦道川说道。
“若孩儿说,我走到今日并不后悔,只是后悔将父亲拖入死地,父亲信么?”忠湛问道。
“旁人信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秦道川说道。
“孩儿若说做梦都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主帅,父亲信么?”忠湛接着问道。
“你只看到你想看到的,其实我也并不是完人,就像现在,不也一样走入绝境了么?”秦道川说道。
“古来沙场几人回,出身秦家,早有此打算。可孩儿不甘心,孩儿自己知道不如人,可孩儿就是不甘心。”忠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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