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还因为哥哥对她严苛的训导,逼着她说话、学礼仪、学习琴棋书画和一切贵女之事而感到不满,如今那么一想, 竟是源于这个原因。
当时没有名字的哑女豆蔻,确实因为这些,被外面的人当成低贱的泥肆意践踏在足下,很久很久了...
入云前来给豆蔻送外衫时,见公主坐在殿门口起劲儿落泪, 都吓了一大跳。
“公主...您别哭,医官说殿下只是失血过多, 并无伤及性命...”
入云一个劲在哄豆蔻, 可不知怎么地,眼泪竟然越流越多,里头的谢元祐听见外面的啜泣声, 忍不住扶杖过来看。
豆蔻淌着泪见哥哥从里头出来了, 一下子就从小杌子上站起,流着泪看哥哥。
这人是她的哥哥啊...这人竟然主动让她叫哥哥...明明她从很久很久的以前就想着喊他一声哥哥, 渴望着从殿阶上穿起冕袍龙章凤姿的这个人能回头看她一眼, 就一眼。
如今,竟然都实现了。
那个人, 那个她可以终于可以叫哥哥的人,如今脸色看起来有些差,扶着拐走路都比常人有气势的人,正在朝她一步步走来。
“哥...哥哥...”豆蔻伸出手,脸上糊满了泪,也迈开步子朝他走来。
“圣旨到——”
即将走到哥哥面前时,宫里宣事的太监已经来到了殿外, 拖长着调子宣道。
皇帝答应了窦老夫人的条件,将意图谋害太子的国师诛杀九族,枭首城门示众,但小窦氏皇帝却装傻着。
太子与皇帝政见不合,如今邢氏也不计前嫌来助太子了,这样的情况如若皇帝将继后党也亲手揪除,无异于坐大太子这方。皇帝不会笨得连这个也算不清。
所以即便知道小窦氏暗地里谋害太子,只要太子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皇帝就不会轻易动她。
如今芜山之事已经闹得太大了,太子和皇后双方都在胶着,皇帝派人来下旨,是催促太子即刻启程返回西境。只要太子离开,再加以时日,定能将目下的处境变淡。况且西境那边也的确需要太子了。
“这么快?殿下他身上还伤着呢...”魏舂担忧地来了一句。
宣读圣旨的公公将圣旨一收,眯了眯眼,“殿下的伤,可以在半路慢慢养。太子殿下任重道远,西境无人不知,殿下乃战神,是边境人们心中的守护神,此番殿下逗留得太久了,是该回去了。”
皇帝旨意下得匆忙,却连车辆辎重也在宫门外准备好了,这是要让太子立刻上路了。
豆蔻泪眼模糊地看了看哥哥一眼,小手伸到半空又微微缩了回来。
再次伸出的时候,却被兄长的大手一把握住了。
“公公,孤知道了,孤跟皇妹说几句就启程。”谢元祐身上披着干净的袍衣,此时脸上因为缺血而苍白,衣袍下的手紧紧握住了豆蔻的小手。
豆蔻缩在哥哥后方垂泪。
没有多余的时间,谢元祐只是用宽大的袍袖替豆蔻擦干了眼泪,然后握着她的手说了几句兄长训导的话便由人簇拥着离开了。
最后哥哥扭头来口中比了几个字:等我回。
哥哥让她等他,就是让她留在东宫安心等他,外边一切的风雨,哥哥都会替她扛。
豆蔻身上披着哥哥替她掖好的外衫,踽踽回到自己的屋里。
这辈子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大太大了,大到她承受不来的程度,大概就因为这样,上天才会赋予她一个摧毁一切的能力,将那些原本该在她身上的不幸,全都反噬在哥哥身上。
现在的她虽然不能替哥哥做什么,但她一定不能是原来那调皮捣蛋,笑得没心没肺的妹妹了。
她得尽自己的所能,让哥哥不那么辛苦。
这么想着,豆蔻便解开封好的书箱,将里头深奥的诗文也拿出来读,一抬手,发现书案上竟摆了一本无字的书。
豆蔻伸手往无字的书扉上按了按,竟出奇地发现,手一触及,明明空白的内容却奇异地产生许多内容,根植入自己的脑海。
然后在山上遇见的那个奇怪老头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了:“丫头,从此以后,你就跟着老头子学巫术,不准说不学,此次你闯下的祸,皆因你学艺未精,乱用体内巫力所致。”
豆蔻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点了点头。
学!她得学!她什么都得学!
两年间,大绥接连两任国君上位,大绥前太子以及前国君皆是被我朝的太子殿下于马前抓获的。
一时间,大梁的士气蹭蹭蹭上升,已经成了锐不可挡之势。
大梁的百姓一提及战神太子,面上总能扬起骄傲的笑容,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我朝的太子殿下如何神勇抓获敌军首脑,逼得敌军连夜撤退战线,连粮食辎重都顾不上提。
不久大绥新的国君登基,登基的是个还在襁褓的小王子,这种情形之下,大绥只能下命全面撤军投降,并且给大梁签订割地条约,对大梁俯首称臣。
早在两个月之前,京城已经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将于三个月之后班师回朝,如今距离太子回京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京城上下的民众就无比热烈地开始了迎贺太子回朝的事情了。
宫外忙得乐不思蜀,宫里的公主们也在积极地聚在一起练舞,务求在兄长班师回朝的庆功宴当天,给兄长添喜。
原本公主并不适宜在此场合抛头露面,但由于太子此番成就的功绩实在太大,原本只是女儿们歆慕兄长前来请求,没想到皇上竟是答应了。
--